医生神情凝重，“这次算是度过了危险，但病人脑癌扩散严重，要尽快手术，不能再拖了。”
宋歆瑶长松口气，双手捂脸，眼底被喜悦盛满。
人没事。
没事就好。
直到厉司然从急救室被推出来，她冲上去的瞬间，池旭然先到达床边。
宋歆瑶忽然想到什么，脚步猛地一顿，眼神犹豫，眼睁睁看着推车越走越远……
好半晌，她一脸颓然，露出苦笑。
天意如此，该走了吧！
……
纪成双第二天一早，接到宋歆瑶的电话说辞职。
“歆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纪成双心提起来，察觉异常。
她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宋歆瑶给她当助理，虽然厉云霆开了很高的工资。
但也觉得埋没了她的才华。
就像以前宋歆瑶开玩笑说，养我吧。
她现在有钱了，是真的养。
这段时间有宋歆瑶的陪伴，她觉得很踏实，像是回到了大学时期，出双入对。
所以宋歆瑶提出离职，她第一时间慌了。
宋歆瑶努力保持平静，“我接下来要回去一趟，我妈妈说外公最近很想我，我想，不能在这么任性了。”
纪成双觉得没这么简单，皱了皱眉，“歆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可以吗？”
宋歆瑶怕再说下去，瞒不住她，连忙笑了笑，“你啊，就那么希望我有事？”
“你也知道，我没几个人疼我了，这次就回去，好好陪陪他吧，你那边有素素，我也能放心。”
纪成双隐约感到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方面。
宋歆瑶又道：“要不这样，你要是这么舍不得我，那就等我回去好好表现一段时间，我再回去陪你，怎么样？”
纪成双是真的舍不得，“真的，你可别骗我？”
“咱们这关系，骗什么呢。”
宋歆瑶咬了咬下唇，强颜欢笑，“你现在有厉云霆陪着，我能放心。”
“那也想你陪着。”
纪成双发自内心，“你们对我来说，同样的重要，只是不一样的身份而已。”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还是不放心叮嘱，“总之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开口。”
“行，放心吧，有这么好的宝贝做我后盾，我肯定行使权力。”宋歆瑶笑声很爽朗愉悦。
这一笑，彻底让纪成双打消了不好的念头。
她一直都那样呢，没心没肺。
纪成双弯眼笑，宠道：“好，那这个位置一直留着给你，说好养你，那就一定养。”
“谢谢宝贝。”
宋歆瑶差点没忍住掉下眼泪，终于坚持到挂电话。
挂了后，她低下头，泣不成声。
等哭完了，发泄完，她擦干脸颊，往走廊中间走回去，推门而入。
“我来照顾他吧，池大哥，你先去忙。”
宋歆瑶看着站在床尾的池旭然说完，又对一旁的顾辛城道：“我刚跟成双说了辞职，之后有时间在这陪他。”
“不过至于成双那，还要你们帮忙打好掩护。”
池旭然和顾辛城眼里满是震惊。
“你来照顾，会不会太不合适？”池旭然有点过意不去。
宋歆瑶笑笑，“都是朋友，这没什么。”
顾辛城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意，手肘撞了他一下，“好，歆瑶，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宋歆瑶不介意别人什么看法。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他好好活着，过得好一点吗？
……
池旭然和顾辛城的确要忙。
关于厉湛弘被起诉调查的事，还不能掉链子。
他们离开后，宋歆瑶守在床边。
一直到中午。
厉司然眼皮动了动，缓缓转醒睁开。
宋歆瑶喜出望外，“厉司然，你终于醒了。”
厉司然昏迷了一晚上，才醒来脑子还不清醒，面色憔悴，病态中却丝毫不影响硬朗气质。
他撑着身体吃力地要坐起来，宋歆瑶按住他的肩膀，“我来吧。”
随后，将床头升起来，把枕头垫高让他靠着。
厉司然眉眼温和地看着她完成这些，说了声谢谢。
宋歆瑶动作一顿，“不用这么客气。”
厉司然扫视四周一圈，喉咙沙哑问：“我怎么在这？”
问完，昏迷前的记忆浮现脑海。
“在旭日小区附近的球场，你忽然昏了过去。”宋歆瑶声音很平静，眼底压着抹情绪。
厉司然全都想起来了，当时的记忆变得明朗。
眸色暗了暗，唇角苦涩地扬起，“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宋歆瑶对上他眼睛，“知道了，还很严重。”
她设想他会怎么回答。
果然就听见他第一时间嘱托道：“别告诉成双，免得担心。”
似乎一个个，都很在意成双的感受。
包括她自己，也会下意识保护。
这就是成双的魅力啊，能让每个人自发地替她考虑。
说实话，宋歆瑶羡慕了。
但更多的是开心，她的宝贝儿就是这么有魅力，值得每个人真心对待。
同样，她也真心实意对待每一个人。
宋歆瑶拉了拉被子，淡淡地笑，“放心，我们都没说。”
“池旭然和顾辛城两人去忙了，也才刚走不久，昨晚一直在这陪着你。”
厉司然放在侧边被子上的手指收了收，心头酸涩。
人一躺在病床上，宛如废人。
宋歆瑶看他神情落寞，故意开玩笑说：“怎么？平时在我面前那么高冷，现在是怕我笑话你吗？”
“总之你好好养着，配合吃药，找个时间做手术，等你好了，你就能把我踹得远远的。”
厉司然眸色晦暗漆黑，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趁早离开我是好事。”
宋歆瑶内心苦涩，“嗯，反正你也一直不想我缠着你，那就配合做手术，等恢复了，保证你见不到我。”
“不过在这期间，你可能会被我烦死。”
说完，她扯开一抹笑。
厉司然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心太大了。
“宋歆瑶，你没必要在这照顾我，回去吧，成双需要你。”他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冷冷。
宋歆瑶刀割一样难受，脸色沉了沉，“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多想想自己吧。成双身边有厉云霆陪着，比你好多了，犯不着你操心。”
厉司然皱了皱眉，“生气了？”
他居然没生气。
宋歆瑶还挺奇怪，没好气道：“是啊，怕你死了，我就没乐子了，反正你放心，等你好了，本小姐就找下一个，绝不缠着你。”
厉司然薄唇扯了扯，一言不发。
……
同一时间，厉氏分公司。
总裁办公室。
厉云霆、顾辛城和池旭然视频会议。
商量有关厉湛弘这些年，所有罪证的事。
池旭然：“我这边收到消息，厉轩霖已经安排律师保释厉湛弘，给出的理由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有罪，
所以，大概率能被保释。”
顾辛城沉下眸，“保释后，难保厉湛弘不会畏罪潜逃。”
“我看未必，不到最后一刻，他都舍不得丢下国内的名誉地位。”厉云霆若有所思。
池旭然咬牙，“我们手上的证据，足以令他入罪，就说当年格林大厦一案，就能让他把牢底坐穿。”
道理都懂，但这里面，还牵涉上面的高管。
当年除了唐任，难保没有其他人庇护厉湛弘。
顾辛城手指戳了戳太阳穴，“这样，去说服倪天，让他转为污点证人。”
厉云霆唇角勾起凉薄的弧度，“倪天在道上混了几十年，没这么轻易被说服，除非有什么把柄被抓到。”
池旭然来了劲，“这还不简单，找云丰这边的警队合作，把他一些场子扫了，黄赌毒三样能被抓到把柄，他自然就认了。”
顾辛城仔细一琢磨，“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这些年他不是没被查过，未必那么容易。”
池旭然：“那可未必，之前重案那边安插了卧底进去，都这么多年了，估摸着也是时候收网了。”
“要做好万全准备，这次不能让他给逃了，我已经跟律师打了招呼，一旦入罪，死刑无疑。”厉云霆剑眉凛冽，寒气弥漫。
一股恨意散发出来，隔着屏幕都能清楚感觉得到。
池旭然和顾辛城吃了一惊，却又在情理之中。
商量完，池旭然急着去办事，“行，我先撤了，你们聊着，有消息再通知你们。”
说完，他就退出了视频通话。
顾辛城挑眉看着屏幕，“最近有没有恢复一些记忆？”
厉云霆并未隐瞒，“没有。”
在没有恢复记忆的情况下，彼此之间能百分百信任，是件难得的事。
顾辛城还没开口。
厉云霆好奇挑起眉梢，“怎么不见厉司然？”
顾辛城神色淡然，“他和歆瑶在一起，这件事我们商量着来就行。”
厉云霆一向敏锐，眸子眯了眯，“他出问题了？”
顾辛城忽然觉得，厉云霆能有今天，一点不奇怪。
聪明能干，运筹帷幄，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敏锐触觉。
“有点事，挺棘手。”顾辛城并不想详说，厉云霆低沉声音道：“在我看来，最好的合作，是双方坦诚。”
“你们对我有所保留，说明，不适合继续合作。”
他只有对待纪成双的时候才会温柔，对别人一向犀利尖锐。
顾辛城犹豫片刻，“脑癌，住院了。”
厉云霆瞳孔微瞪，意外且震惊。
“什么时候发现的？”
“快一年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吃药控制，如今癌细胞扩散，已经到吃药都控制不住的地步，需要做手术。”顾辛城声音再冷静，眼底也藏不住的担忧。
癌症，手术。
这些词关联在一起，等于死亡。
厉云霆回忆之前几次，厉司然给他吃的头疼药，那些药就是镇痛药。
一时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成双还不知道？”
顾辛城闻言后，苦笑，“瞒着她吧，这丫头要是知道阿然哥十六年前死不了，到如今又面临生死大关，恐怕接受不了。”
厉云霆再没了以往的吃味。
意识到他们之间感情深厚，且超出寻常的男女感情。
即便没了十六年前的记忆，他也感受到了，“恐怕瞒不住太久。”
“只能你帮忙了，云霆，别让成双知道，这是司然的意思，让他安心做手术吧。”顾辛城低声恳求。
厉云霆瞳孔缩了缩，“好。”
……
下午，纪成双在优视录完节目。
由于节目因为她的原因，又增加了不少赞助，导演自发买蛋糕庆祝。
大家吃的开心，忽然有人说：“很奇怪，今天本来厉总说要开会的，居然取消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上面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呗。”
“主要是这次节目效益好，厉总上次表态要让大家出去好好玩一玩的。再说了，我也没见过厉总什么时候改过行程，他才不是这种人。”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而且有一阵，我总发现厉总脸色不对劲。”
“……”
纪成双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放心，离开大厅给厉司然打电话。
响了很久，那边都没接听，不由变得更不安。
想了想，准备给宋歆瑶打过去，手机忽然有来电，是厉司然的回电。
“成双，你找我？”厉司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听不出什么异常。
纪成双声音疑惑，“今天导演说增加了不少赞助，想一起庆祝，我打电话来恭喜你。”
“主公司这边有事，我回来处理下，已经吩咐助理吩咐下去拨预算，犒劳犒劳大家。”厉司然那边眉心紧拧，强撑着用最平静温和的声音说完。
他的病已经从不定时头疼，变成间歇性头疼，彻底影响了正常生活。
甚至，就连视力也开始出现问题，偶尔看东西会很模糊。
宋歆瑶陪在一旁，不敢发出动静。
小心翼翼的模样，连她自己都觉得心塞。
纪成双听声音觉得没什么不对，暗暗松口气。
看来是她想对了，不禁扬唇笑了，“好，那我不打扰你工作，对了，阿然哥，在忙也要保重身体。”
“好。”
厉司然笑着应下，疼得几乎叫出声，在那瞬间连忙挂了电话。
面容瞬间变得痛苦，甚至有些扭曲狰狞。
他痛叫出声，模样看着恐怖，却更让人心疼。
宋歆瑶唰的起身，连忙按下呼叫铃。
随后握住厉司然的手臂安抚，“再忍忍，医生马上就到了。”
厉司然面容痛苦恐怖，红得吓人。
宋歆瑶心如刀割，眼睛瞬间湿润，该有多痛，才能让这个男人叫的那么痛苦？
不一会儿。
医生赶来，连忙打了针大剂量镇痛。
没几分钟后，厉司然渐渐平静下来，脸色恢复如常，大口大口喘息。
胸口剧烈起伏，变得更虚弱了。
“谢谢。”
这一句，是对宋歆瑶说的。
医生叹气：“厉总，手术方案已经出来，这边建议，最好尽快手术，不要再拖了。”
“不着急。”厉司然一口拒绝。
厉湛弘的事还没结果，他哪里肯手术。
倘若再也醒不来了，就一辈子都不知道结果。
医生无可奈何摇摇头，走了出去。
宋歆瑶心脏揪着，又心疼又无奈，“为什么？你都快死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手术？”
“再熬一个月，不是问题。”厉司然虚弱笑笑，冷硬的五官已经变得破碎感十足。
宋歆瑶恼道：“到底是因为厉湛弘，还是成双？如果是成双，我现在就去告诉她你现在这个样子。”
厉司然知道她在说气话，“等事情结束，我会配合手术，放心，我会让你安心离开。”
宋歆瑶瞬间心如刀割。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都在拒绝她。
也是。
高傲如厉司然，情深又如他，怎么会放得下成双，被她感动呢？
宋歆瑶强忍泪意，冷道：“你知道就好，我现在就当做善事，在这照顾你。”
厉司然望着她，眼底浮起丝丝温柔的笑。
第二天下午。
从优视录完节目，林颐找上纪成双，“成双，能帮我个忙吗？”
纪成双不禁瞪大眼眸，“林阿姨，出什么事了？”
……
池旭然和顾辛城知道厉司然再次拒绝手术，一同来医院劝说。
池旭然叉腰踱步，忍无可忍：“你存心想让我气死是吗？当初你说等抓到厉湛弘再说，现在人已经在里面了，你还要如何？”
厉司然语气很轻，“厉湛弘不是会被保释出去？”
顾辛城一闪而过的诧异，劝道：“司然，相信我们，这件事一定能有个完美的结果。”
“这件事，你交给我们去做，别再执着了。”
厉司然不为所动。
池旭然脾气火爆，“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直接把你打晕送上手术台才是！”
“事到如今，你人都要死了，还要管这点小事？难道你认为，我们和厉云霆还解决不了一个厉湛弘？”
顾辛城拍拍他手臂，“好好说，别动怒。”
厉司然理解他们的感受，可心底却也知道，这次手术凶多吉少。
他嗓音暗哑道：“医生说，手术的机会凶多吉少，与其冒险，倒不如能活多久是多久。”
话音落下。
病房门被推开，纪成双扶着听了这个消息，身体瘫软的林颐进来。
同样的，自己也是一脸愕然，“你们刚才说什么？阿然哥怎么了？”
竟然，竟然得了癌症？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大家都瞒着她？
林颐缓慢来到病床边，看着床上一脸苍白虚弱的厉司然，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