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挨骂。
王依依惊讶得瞪大眼睛,黑发从眼眶里像是倒可乐一样涌出来,把眼皮挤得肿胀发白,几乎透明。
它口中发着嗬嗬的叫声,仿佛是在否定姜曼的话。
“你就是斑秃!”姜曼大声喊道。
那颗头猛扑上来。
姜曼毫不犹豫,丢下手里带血的头发,双手一左一右,抓住从眼眶往外窜的两大把头发,用力扯向中间,试图将它们系到一起。
明明很简单的动作,此刻做起来却特别难,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姜曼脑子快速旋转,试图寻找脱困的方法。
为什么刚刚吐口水管用,可以化解身上头发的纠缠,这会儿却没用了?难道是身上的头发是鬼遮眼,融到一起的头发不是了?
对面的头发像是被注入什么力量一般,与姜曼较着劲?
谁也不甘示弱。
姜曼拼劲全力攥住那些头发,不许它们再来融合自己的头发。
王依依究竟想做什么?她如果只是找头发,这会儿应该已经找到了,为什么还要缠着她?
想要命吗?还是想要什么?
她隐约觉得找到这个答案,不仅仅是眼前的困境,就连这一镜的困境都可以迎刃而解,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制止它继续同化自己。
头发的力量像是用不完,姜曼的手臂却已经酸了。
虎口传来的酸麻感,让姜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无望——她要支持不住了,当她被那些头发同化,她就会变成另一个王依依。
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潜意识,还是镜又在迷惑她。
她真切地感到了死亡,鼻尖甚至闻到了死亡的腐朽味道。
这一次,她逃不掉了!
头发包裹上来,与姜曼的头发融到一起。
那些头发像是海草一样,在她身边旋转着,快速地缠上了姜曼的脖子。
收紧。
窒息感袭来,姜曼努力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活到最后一刻,内心却已经实打实地感到绝望,脑子也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各种各样的念头浮上心头,这么久了,为什么谢邹和贺琦还没有来?
就连Cici也不在。
Cici不是说过,系统用收回大家的特殊技能,换她一路同行。
现在大家没有特殊技能,Cici也不在。
是不是要去陪Cici了?
到时候能用什么和系统交换,回来陪着贺琦谢邹走下去呢?
谢哥其实是不用陪的,他那么强可以自己走下去,只是有点舍不得罢了。主要还是贺琦,又菜又胆小,万一他也死在里面,爸爸妈妈就没人照顾了。
他们在第一次出去镜后就说好了,不管是谁死在镜里,另一个一定要承担起照顾两家父母的责任——看来现在要交给贺琦了。
身体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手掌也无意识松开。
姜曼感觉自己哭了,却又不能确定,因为脸颊上流过的触感不太像泪水,更像湿滑的头发,一直黏糊糊地贴在脸颊上。
我要死了。
姜曼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甚至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周遭安静下来,她不敢张口、不敢动,怕那些无孔不入的头发钻进来,也怕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眼前的光像是一条丝线,一点点被拉长,她忽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你看看她那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像什么样子!
——哎呦,我有这蓝头发的福利,你看不?
——还真是蓝头发诶!
——不是我!不是我!那不是我!
哭喊声越来越大,姜曼看到蹲在地上的身影,一头蓝发。
她尝试着叫她:“英子姐?”
那个背影没有回头。
姜曼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俯下身想要拥抱她的瞬间,一道银光闪过,周遭的一切都像是电影倒放镜头一样从她身边疾速流走,哭喊声、谩骂声也都戛然而止,下一瞬间,她仿佛陷入了死寂的空间之中。
又有一些声音冲进来,打破了她耳畔的寂静。
——曼曼!曼曼!
——妹妹,你醒醒啊?卧槽,你怎么回事啊!
——姜曼,你快醒醒,记住我在这儿,一定要记住……
最后的声音是个女声,很熟悉,姜曼感到一阵疼痛,光照进眼里,一片纯白,意识似乎在回笼,却又不能思考什么。
潜意识在欢欣雀跃,她知道已经死里逃生。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又一道声音传来,夹杂着从未有过的焦急:“姜曼!姜曼!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是谢邹。
原来刚刚呼唤她的人是贺琦和宋姨,还有赵正。
那最后一个是谁?
姜曼顾不上深思,迫切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几个人,她用尽全身力气掀动眼皮,却发现都是模模糊糊的身影。
身边瞬间安静,贺琦大叫起来:“醒了醒了!曼曼醒了!”
扭向声音的方向,却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姜曼懈劲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谢邹温柔的声音传来,“是不是身上疼?”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姜曼脖颈,食指上握刀留下的薄茧蹭得她皮肤生疼。
姜曼忍不住哼了一声。
谢邹道:“宋姨,你看看她,我手太糙。”
姜曼很想说话,很想告诉他你的手不糙,你在这里我安心,但是她说不出来。
舌头像是僵住了一样,只有意识在渐渐苏醒,能够清楚地知道他们是谁,他们都在身边,那些恐惧和不安都在此刻释放。
直到一切都清晰起来,贺琦和赵正一左一右蹲在床边,高文守着门口,宋天香在床头坐着,而谢邹,正在面前。
他双手张开撑在床尾两端,波澜不惊地脸上满是焦急,直到对上姜曼的目光,紧皱的眉头才松开:“醒了?”
“嗯。”
宋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