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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青娘,对不起

    青娘不晓得丈夫离开了多久,她喂饱了虎哥儿,孩子已是睡熟了。

    她仍是呆在屋子里静静地等候着,就见那烛光越来越弱,显然快要燃尽了。

    青娘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子,虽然赶了一天的路,可她却也不觉得困倦,心里满是伙计说的那些话,与丈夫离开前那暗沉得几乎要把人吞噬一样的目光。

    她有些害怕,也有些迷茫,她不晓得若这个消息是真的,裴显峰的父亲……也是她的公公,若真的死在了战场,死在了梁人的手里,身为人子,裴显峰会怎么做?

    他会将这件事忘了吗?他还会继续带着她和孩子向着南境赶去吗?

    她想起那一日,裴显峰提及父亲时,声音中满是身为人子的孺慕之情,骤然听得父亲去世的消息,他会想要为父亲报仇吗?若他动了这个念头……

    青娘觉得身子有些冷,脸色也是苍白了下去,她忍不住环住了自己,她想,若丈夫当真动了报仇的念头,那八成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就是……回到大燕去。

    他会不会自己回去了?把她和虎哥儿丢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冒出来,很快就被青娘否决了,她觉得很对不住丈夫,裴显峰对她和孩子这样好,她怎么能这样去想他?他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但是她一直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都亮了,裴显峰还是没有回来。

    孩子的哭声打断了青娘的思绪,青娘起身照顾好了孩子,待伙计送来餐饭后又食不知味地吃了早饭,她抱着虎哥儿坐在床沿上继续等待着,到了下午虎哥儿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青娘怔怔地坐在窗前,看着阳光一点点地移出了屋子,他还是没有回来。

    青娘有些慌了神,待天色又一次暗下来后,她有心想抱着孩子出去找一找裴显峰,可很快她又想起了丈夫临走前的叮嘱,要她带着虎哥儿留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要去的。

    青娘咬了咬牙,选择听从丈夫的叮嘱。

    她打定了主意,给自己三天的时间,若三天内裴显峰回来了自然最好,若三天后他还不曾回来,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她要去寻找他,打听他的消息!

    倘若他被人识破身份,又被人投进大牢该怎么办?她得去想法子救他的啊!

    青娘心里有了主意,倒也不似昨日那样慌乱了,她有条不紊地为孩子换好了尿布,到了晚上还管伙计要了热水,给孩子洗了一把澡,借着那热水,青娘也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她擦干了长发,还不等将长发挽起,终是听见走廊上传来了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刚听见那阵声音青娘的心就是激动了起来,她连忙打开了房门,果真瞧见了那道刻在心上的身影。

    “相公!”青娘的眼睛顿时红了,她想也未想便扑在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

    裴显峰关上了房门,轻抚上了青娘的发顶,很快,青娘察觉到了他的手指剧颤着,她心里一紧,抬起头向着他看去。

    不看则已,一看下去,青娘竟是看见了裴显峰眼底的水光。

    “青娘,我没父亲了。”裴显峰的眼睛血红,哑着声音吐出了这几个字来,这几个字刚说完,便有一大颗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裴显峰哭了。

    “我爹爹去世了,他真的去世了……”裴显峰的身子慢慢的坐在了地上,就那样嘶哑着声音继续说道,“他怎么可能死,他是那样强大的一个人,几乎像天神一样的人,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

    “为什么,为什么?”裴显峰痛苦得几乎发狂,他握起拳头,不住的往自己的额上砸去。

    “不,不要,相公,”青娘也是落下泪来,张开胳膊抱住了他的头,呜咽道,“我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裴显峰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抱住了青娘的腰肢,在脸庞埋在了她的胸口。

    青娘感受到了他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悲伤,许是感受到了屋子的悲凉,虎哥儿从睡梦中醒来,见母亲不在身边,也是“哇”的一声哭了,但青娘来不及去哄孩子,仍是不住地安慰着裴显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未几,裴显峰终是从她的怀里抬起了头,他的眼睛仍是血红的,但眼底的水光已是消失了。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到了床前,抱起了啼哭不止的儿子。

    孩子感受到了父亲强劲有力的怀抱,慢慢止住了哭泣,在父亲怀里小声哼唧着翻了个身。

    裴显峰抬起眸子向着青娘看去,他的声音很低,但青娘还是听见了,他是在说:“青娘,对不起。”

    青娘的心止不住的凉了下去。

    果然,那一句话从裴显峰的嘴巴里吐了出来,“我必须回去。”

    青娘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不得不用手撑住了桌子才能勉力稳住自己,她看着丈夫抱着孩子向着自己慢慢走近,与她说了句,“我们把虎哥儿带回去,送他爷爷最后一程。”

    青娘的眼睛里浮起了泪光,她看着眼前的丈夫,好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话来,“相公,你一定要回去,是吗?”

    “是。”裴显峰答应的十分果决,“身为人子,我必须回去。”

    青娘不说话了。

    裴显峰闭了闭眸子,终是一咬牙道,“青娘,你无需与我一起承担这些,你为我承受的已经足够了,待回到对大燕,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在等待着我,我可以送你回雪河村……”

    不等他将话说完,青娘已是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轻柔,就那么干干脆脆的说了四个字,“我跟你走。”

    裴显峰眸心一震。

    青娘的眼睛清亮,就那样看着他,“上刀山,我跟你走,下火海,我跟你走,就算让大燕人杀了我,我也跟你走!裴显峰,你这辈子都不要想着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