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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四章 光

    我说道:“你继续讲。”

    夏禧说:“那位在芙蓉园收养孤儿,培植自己势力的人,就是老司理!田家说动姑父姑姑之后,姑父开始隐藏起来不再露面,从此姑姑开始带着我。我对外则是一位已经没有父母,只有姑姑抚养的小孩。姑姑花了不少时间,接触到了老司理,她用元青花臂搁,在老司理面前做了一个局,假装被逼跳楼而死。”

    “其实我姑姑是假死,但后来因为她受伤太重,一年之后也去世了。这个局到底是怎么设计并骗过老司理的,我当时还小,并不知道。后来我又怕我姑父提起这事伤心,一直也没开口问过他,此事估计成了一个永久的谜团。”

    “但我无比深刻的记得,当时姑姑跳楼之后,一地的血,自己非常害怕,在楼上吓得哇哇大哭。老司理瞅了一会儿楼下我姑姑的尸体,手中拿着元青花臂搁,让我不要害怕,说带我去买包子吃,然后,我作为一位没有亲人的小孤儿,就跟他去了芙蓉园。”

    “那天包子的味道,至今印在我的脑海里,很腥,像血一样!”

    讲到这里。

    夏禧眼睛望着窗外,胸脯上下起伏,脸色铁青,情绪变得激动。

    我说道:“先休息一下。”

    夏禧闻言,罢了罢手:“不休息!讲了我就一次性讲个透!”

    “从此以后,我一直在芙蓉园生活。我所有的古董方面技艺,乃至盗墓,全是老司理教的,他非常喜欢我,几乎对我倾囊相授、毫无保留。我姑父担心我被相柳洗脑,时不时让老崔秘密送我到他的身边,姑父跟我讲四君家传承、父母的故事、人间大义。”

    “别人的童年、少年时光,背书包上学撩同学。我却长期生活在见不得光的恐惧、潜伏和身份分裂之中,我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早熟。这种生活持续了六年,在我十岁之时,老崔突然让我暂时不要再跟我姑父联系了,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他说出了大事。你应该知道,当时出了什么大事。”

    我说道:“我当然知道!”

    “十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应该是上一任田家家主突然去世,相柳乘田家无主的大好机会,用计策引诱四君家一同前往了西域,打算攫取佛天珠。事实上,神秘君家,也就是你父母其实早已去世,根本没去。而陆、苏两君家,在汇合的途中,突然发现了异常,迅速折返。”

    夏禧说:“是的。田家上任家主突然去世,老司理觉得天大机会到来,开始做惊天大局。事实上,这个局在一开始就不会成功。”

    “第一,我父母已去世,这么些年来神秘君家却好像一直都在江湖上活动,其实是我姑父故意布下的幌子,他也根本不会去。第二,你父母、陆知节前往西域,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发现异常而折返?因为当时田家家主突然去世,田家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无人对老崔下达指令,但老崔这家伙却冒着风险,自己向外泄露了消息,这才有了几君家突然折返!”

    “所以说,老崔这个人,虽然性格让人无比讨厌,但他能作为田家四大武侯爷之首,一直在相柳,潜伏在老司理身边深藏不露,关键时刻还能决断,实在不可多得的人物!”

    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事到如今。

    我发现。

    无论是我、夏禧、老崔、老司理……其实全都是一枚枚棋子,按照田家和相柳对弈的棋局,早已经摆布好。

    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按指示的路径进行厮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还是那句话。

    我本做局人。

    奈何局中行。

    夏禧狠狠地抽着烟。

    烟雾迷蒙。

    映衬他的脸一片扑朔迷离。

    两人良久无言。

    夏禧问:“苏子,你知道我以前不愿意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原因吗?”

    我反问:“为什么?”

    夏禧凄惨一笑:“我不像你!你虽然经历与我相似,但你比我幸运的是,你有一位神仙姐姐。她会告诉你,该学什么东西、人生要怎么走、目标在哪里。换一句话说,你无论再艰难困苦,但你却始终根正苗红,可以勇敢无畏向前,可我却不行!”

    “从身份来讲,我虽然是四君家的后人,但我从小却是被仇家抚养长大,老司理待我如生父。从技艺来讲,我从未在我父母身上学到任何东西,做局骗人、拉洋片、弄国宝、下地盗墓,全都是老司理手把手教。从生活来讲,君家的身份没有给我带来一点好处,全是隐忍、悲催、绝望中的坚守,但在相柳,我却步步高升、生活滋润、前呼后拥!”

    “这么多年来,君家、田家、相柳全在控制我!我不知道什么叫目标,因为他们给我的目标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叫自我,因为我身上深深地烙下了他们的印迹。我更不知道什么叫做未来,他们每一个力量的毁灭,其实都足以将我给毁灭!”

    “我在深夜里醒来,常常反复问自己,我是谁、来自哪里、要干什么……我寻求不到任何答案,这种割裂的感觉,像尖刀一样,反复凌迟着我的每一寸灵魂,让我非常痛苦!”

    “这也导致了我们做事风格不一样,你喜欢冲着一个目标,大开大合厮杀前进,因为你前面始终有光!但我的前方没有光,在黑暗之中,一位从来见不到光的人,只能飘命,最终能够飘多久,前面是深渊还是光明,我并不知道。”

    讲到这里。

    夏禧无比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怔怔地瞅了他一会儿:“给你一道光吧!”

    夏禧闻言,抬了透,猩红着眼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