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启升一夜未眠。
他在接到求救飞信的第一时间,便立刻组织士兵前去营救。
本来他觉得这又是一次普通的暴乱,只不过警卫局那群废物总是喜欢小题大做罢了。
按照一般的情况,往往士兵赶去的时候,暴乱早就被强行镇压了。
警卫局会将事态刻意宣扬得特别严重,以便事后在城主白鸣那里邀功。
军人出身的罗启升受够了这些人的伪善,但又不得不派兵。
从军营来到城市驻军,他看透了官场权谋,学会了人情世故。
搭把手的事情,能帮就帮了。
帮了或许没好处,但不帮绝对会有坏处。
为了手底下的士兵能够按时领到军饷,罗启升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得过且过。
但此时他伏在桌案上,看着士兵传回来的报告,面色沉重,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罗启升今年五十有三,双鬓微白,眼角皱纹细密。
早年间,他因为性格耿直,说话强硬,总是喜欢打抱不平,无意间招惹了不少人。
在这些人飞黄腾达之后,便开始对他进行排挤,包括恶意中伤,散播谣言,还多次抢夺了他的军功。
最终,他的军衔由将官被贬为团级,而且是外域城市驻军团。
最重要的是,他所分配到的地方,还是最贫瘠的地区,浮郎宁。
众所周知,这里暗无天日,乌烟瘴气,他的军旅生涯,算是彻底结束了。
余下的时光,他的名字将会渐渐被人遗忘,他也只能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了此余生。
随着时光的流逝,当年的热血早已不在,他也成为了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
面对城中的肮脏,他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如今的漠视。
他改变不了什么,如果执迷不悟,他恐怕连这个边城团长的职位都保不住,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年轻时意气风发,现如今偏安一隅,在他看来,自己的人生仿佛活成了一个笑话。
他帮助了别人,但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孤立无援。
这仿佛是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他以为生活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没想到这一夜,他竟无法入眠。
警卫局死伤惨重,局长竟然被杀死在了办公室。
这样的消息不禁让罗启升心跳加速。
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与好奇,穿上衣服,骑上战马直奔现场而去。
……
警卫局局长被刺杀的消息顷刻间被传扬开来,曙光城民众议论纷纷,言语间透露着对此次事件的赞扬。
没有人因为失去了警卫局,而担忧自己会受到伤害。
说到底,对他们造成伤害的,往往就是这些披着羊皮的狼。
城市驻军在城主白鸣的指示下,立刻接管承担了警卫局的工作。
行省委员会也成立了特别行动组,与曙光城一起对该案件进行调查。
但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因为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利的线索。
渐渐地,坊间流传出一种说法,曙光城警卫局作恶多端,引得天怒神罚。
在没有官方辟谣的情况下,这样的说法立刻得到了响应,很多人都相信,这是这场天灾,而并非人祸。
平日里欺压百姓的地方官员心有余悸。
整个浮郎宁地区,倒是因为警卫局局长的死亡,而得到了短时间的岁月静好。
……
在事发三天后的夜晚,锦理来到一家烧酒铺。
这里装修简陋,环境脏乱,下酒菜是酱豆腐、拌香菜根等平民菜系,而酒的种类,更是少得可怜。
这样的酒铺,若是开在源潭,别说招揽顾客了,直接一个影响城市容貌的罪名,就会被清走。
而在这里,它却生存得很好。
这种酒铺为曙光城的人民提供了廉价的消费,压抑了一天,来这里花个两三块钱,喝顿小酒,也算得上是件美事。
有人喝酒,喝的是面子与价值。
有人喝酒,喝的是感慨与人生。
锦理推开门,将油纸伞收起来,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点了一瓶【二两红】。
他要了两个酒碗,分别满上酒之后,便端起自己的酒碗,轻酌了一小口。
“豁!”
锦理感觉一股烈火沿着食道,流进了胃腔。
一呼吸,鼻子里面全是麦芽和酒精的气味。
这酒实在是太烈了,让他不禁想起来任东那个老酒鬼。
这种酒,也就只有他能够驾驭得了吧。
庄寻……不行,估计够呛。
锦理嘶嘶哈哈地从前台,也就是一张破旧且摇晃的小木桌上面,端回来两叠下酒菜,便发现自己对面,坐着一名中年男子。
锦理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微笑着将下酒菜端过去,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来了?”
“恩,来了。”
二人素不相识,却说着看似熟络的对话。
男子的酒量显然比锦理高出好几倍,起码他在面对【二两红】的时候,没有露出锦理那种要死的表情。
“好酒量!”
男子摇头说道:“我之前很少喝酒,来到曙光城之后,才觉得酒这种东西不错。”
“不错在哪儿?”
“它可以让你忘掉很多事儿。”
锦理微微一笑,“罗团长,您好,我叫金黎,黎明的黎。”
锦理刻意隐瞒了真名,这样既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别人。
罗启升眉头轻蹙,目光紧盯着锦理,语气透着威严。
“我没想到你竟然敢来见我!”
“为何不敢?”
自从锦理杀了警卫局局长之后,结合得到的情报,开始着手调查罗启升。
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罗团长不会成为他革命上的阻力。
相反,他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助力。
锦理目前急需他的加入,但同时锦理也明白心急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