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典且华丽的垂花门将怡雅居分出了前后院,只要进了这座垂花门,就如同从闹市走进了空山,顿觉清幽了不少。说是清幽,其实也是跟别处相比较而言的,在北都这座有着上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本就缺乏真正的清幽之地。尤其是新城区,那林立的高楼在意味繁华的同时也代表着人口的密集。所以怡雅居所处的这片以平房老宅子为主的老城区,就成了大都市里所剩不多的清幽之地了。
既然是清幽之地,哪怕是所谓的清幽,那也必须符合两个条件,一是人少二是景好。这后院是韩玉娟特意布置过的,满院的花草竹木,四季不衰。廊下的鸟雀虫鱼,应有尽有。
此时,韩仁俭正在回廊下喂鸟,袁立新手里端着摆满了大大小小鸟食罐的托盘,跟在韩仁俭身后亦步亦趋。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只巧嘴的鹩哥口吐人言,那声音竟和韩玉娟一模一样,惹得韩仁俭老怀大慰。他笑呵呵地从鸟食罐里夹出几只还在不停蠕动的面包虫,喂进鹩哥的嘴里,紧跟着又用小勺给笼子里的鸟食罐填满了蛋炒米。
“何家笼饼须十字,萧家炊饼须四破。老夫饥来不可那,只要鹘仑吞一个。”
那鹩哥又念了一首诗。
“嗯,有长进了,赏。”
韩仁俭又给鹩哥夹了几条虫,那鹩哥吃得美了,就越发叫得欢。
“看花吃酒唱歌去,如此风流有几人。”
“哈哈,不错不错,学得不错。”韩仁俭哈哈大笑,直接给了鹩哥一小罐面包虫。
“谢谢您嘞,谢谢您嘞,好吃,好吃。”
“哎呀,这一句就俗了,从读书的仕子化身酒肆里的跑堂儿了。”
“在您韩老面前,即便是仕子也得殷勤得像个跑堂的店小二儿不是。”袁立新恭维道。
韩仁俭看了他一眼,说:“我记得当年你是个文艺愤青来着。那时候你爸逼着学法律,你是寻死上吊撒泼打滚的就是不干,非要考美院。后来你爸折腾不起了,遂了你的愿,你小子还算争气,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美院。我以为你肯定能成为大画家,没想到哇,北都画坛上没你的位置,律师界倒是有你一号。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个当初逼着打着都不愿学法律的人,如今竟然靠法律养家糊口?”
“让您见笑了,没赶上好时候,靠画画没法满足我对生活品质的追求。所以只好抛弃了好高骛远的想法,低头面对现实。老话说守着啥糟践啥,我爹当年算是北都法学界的大拿,他留给我的这些关系不用浪费,所以我就改学法律了。”
韩仁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袁立新之后,说:“这是你用来对付外人的说法,实情呢?”
“韩老,实情就不用说了吧,北都这点事还能瞒得过您去?”
“呵呵,老啦,以后不再管那些糟心的事了。管了半辈子了,烦啦。你看现在多好,没事儿喂鸟养鱼、种花种草,修身养性啊。”
“韩老,我在您眼里还是个毛孩子嘛,可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半个老头子了,我这心里呀还真不服老呢。”
“不服老是好事呀,我其实也不服老,可是不服有什么用?老了就是老了,难不成还能返老还童?”
“那肯定是不能,但老有老的好哇。”
“你不如直接说,老有老的价儿。说吧,在你眼里我值多少?”
“那可没数了,这不好说呀。”
“看来事儿不小,得罪谁了?”
“那个,我悄悄告诉您。”
袁立新靠近韩仁俭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韩仁俭微微一笑继续喂鸟儿。
“韩老,您看我这事儿?”
“好说好说。”
“韩老,咱们爷俩之间就别绕圈子了。您就直说,怎么做您老才肯出面帮我和他垫句话儿。”
“就垫句话儿?”
“就垫句话儿。”
“我琢磨琢磨吧。”
“哎呦,韩老您能等,我可等不了哇。救急呀,拜托拜托。”
“那你告诉我,你对思琪那丫头究竟有没有想法?”
“啊,这事您也知道?”
“嗯,我又没老到耳聋眼花,你做事又不是滴水不漏,凭什么我就不能知道呢?”
“韩老,我没别的意思,强强联合嘛。”
“强强联合好哇,就应该多一些强强联合才好。”
“韩老,您的意思是?”
“我可什么都没说,全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哦,我明白我明白。”
“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
“哇,好多鸟,好多鱼,好多花,好多竹子。”
韩仁俭正要再点一下袁立新的时候,沈思琪、苏佩凝、傅雅莉和关婉晴一同走进垂花门,顺着回廊向这里走来。婉晴不是第一次来怡雅居了,但进这后院尚属首次,从迈进这座院子的第一步开始,她的眼睛就不够使了,于是才发出了好多鸟好多鱼好多花这样的惊叹。就是这一声惊叹,成功地把韩仁俭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婉晴的身上,他背着手向几人迎了过去。
一见韩仁俭走来,沈思琪等人赶紧上前问候,韩仁俭笑着跟她们寒暄。当他来到婉晴面前时,发现婉晴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盯着他。
“这孩子的眼睛真亮,是个心里干净的丫头。思琪呀,好好教她。心里干净是好事,但也不能像一杯水似的,随便什么人都能一眼看透。”
“韩叔叔,我会好好教她的。”沈思琪笑道。
“韩叔叔,我也会好好教她的。”苏佩凝说道。
“你教她什么呀?你可别教她,你若想教她,等她过了三十岁再说吧。”韩仁俭道。
这三人的对话婉晴每个字都能听懂,就是把这些字连成一句话之后,婉晴就不太懂了。她根据当了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