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羽带着她绕来绕去，终于到了停车场，就在江未曦打算上车的时候，看见男人又从后备箱拿出两束花。
江未曦面露疑惑，难道还有要去看的人吗？
她没有问，只是又跟着顾鸿羽再次进了墓园，跟一开始走的方向不一样。
江未曦感觉越往里走，眼前越来越熟悉，她感觉这个墓园她应该来过。
这个墓园很大，有好几个方向出入口，直到顾鸿羽带着她来到一个墓碑前。
这个墓碑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一如既往的墓碑前花束有点多。
这是陆峥的墓碑。
他知道？
不对，陆峥是陆枫的弟弟，也是顾鸿羽的发小，他来看他很正常。
江未曦垂首，手指微微蜷缩，已经恢复干涩的眼睛又有些湿润。
她突然开口：“我来过这里。”
她微微抬眸并没有从顾鸿羽眼中看到一丝惊讶，反而他很平静。
“我知道。”
他知道的有多少？
知道她来过？那他为什么从来没问过她？
难怪在陆枫家里看到她的反应，他不仅没问她，还细心照顾她的情绪。
顾鸿羽薄唇微掀，字音又低又沉，“八年，每一年你都来过。”
江未曦瞳孔缩了缩，惊讶地张了张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男人。
他都知道。
也就是说八年前，她15岁，他就见过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直看着她。
而且他每年都来看她了，他们八年前就认识，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准确来说，是他认识她，而她不认识他。
江未曦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当年那件事一直埋在她心里，谁也没说，但有一个人却知道，她觉得好像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她缓缓开口，语调无比沉重，“确切地说陆峥还没满20岁，就失去了珍贵的生命。”
“他是一名消防员，为了救我和妈妈牺牲了，那一年我边上学边照顾生病的妈妈，一次煤气漏气爆炸发生的火灾，我为了带妈妈一起出去而被困在大火中，是他冲进火海将我救了出去。”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光，生命美好的光，他如同踏火而来的大英雄，一下子就将我背了出去。”
“我泪眼婆娑地跟他说，我的妈妈还在里面。”
“也正是因为我这句话，他再次奋不顾身冲进火海，然后他是被人抬出来的，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妈妈没能出来，被淹没在大火里。”
“我觉得都是因为我，陆峥的生命才会停留在最美好的年纪，如果我没说那句话就不会...但是我怎么可能不说...”
顾鸿羽看着面前蹲在地上，喃喃自语，无声流泪的人，心像是被人揪住一般疼。
雨滴砸在伞上的声音很清晰，就像哭泣声，令人感到悲切。
雨水已经浸湿了她的鞋子，她似乎一点也没发觉。
他拿出纸巾帮她擦泪，可能她在无数个日夜里独自一人哭泣无人知晓，他只看到她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来陆峥的墓前发呆。
八年如一日，不管刮风下雨怎样的天气，她都一直坚持不变。
陆峥的父母遭受不住打击，他母亲一度伤心过度，一病不起，陆父为了妻子身体着想，安葬好他后就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国外，也为了治好妻子的病。
只是安排人每年来祭拜儿子，陆枫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弟弟。
那日她也是一身黑，小小的个子，满脸倔强，坐在墓前喃喃低语，一呆就是半天。
还有半天应该是去祭奠自己的母亲去了吧。
那日也是他父母的忌日，他看完父母就会来看看陆峥，他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
也是从看见她那时起，他就会刻意在墓园待得久一点，像是心里得到了安慰，有人和他命运相同，陪他一起伤心。
而且她还比自己小，却那么坚强，他能从那段痛苦中走出来，很大原因是她。
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这一天，他没去打扰她，只是远远看着她，就会觉得心安。
他也知道陆峥是在一次救火中牺牲的，但是他不知道具体情况，直到有一次看见江未曦画了一幅火海的画，他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她和陆峥的关系，明白了她这么些年所承受的痛苦。
所以当她在陆枫家里看见陆峥的照片时，对于她异常的表现他都清楚，他没有问她。
她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解释，怕他误会，其实他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她大一被人带着参加宴会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只是她什么也不知道罢了。
顾鸿羽扶起蹲在地上的她，看着她指尖颤抖，他轻轻抱住了她，可能这时候一切语言都显得太轻。
她说要一直陪着他，那他也一样，要一直给她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他们一起离开了墓园。
以后的每一年他们一起来，一起走。
直到坐进车里，江未曦才感觉到没有那么冷，才初秋她就说冷，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经变暖了。
压抑在心中那么多年的事说出来，她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而真正让她释怀的还是顾鸿羽的话。
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告诉她，“不要自责，不要将这件事怪在自己头上，你只是不想失去妈妈，这没有错。”
“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换作其他人，亦会如此，谁都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妈妈身处水火不去救，只是你的运气差一点。”
江未曦：“可是......”
“别再妄自菲薄了，你觉得是在赎罪，在别人那里却是救赎，你拯救了一个陷入黑暗无法自拔的人，如果不是你，或许那个人的人生大不一样。”
“你也成为别人的光，每个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