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才听乾明帝道，“此事，那就全权交给忠义王去做吧。”
“听说，京城堪舆图在他手中？”
“是，那京城堪舆图现在正在忠义王手中。”严尚书忙不迭道。
乾明帝起身，在这御书房踱步，忽而道，“你前去嘱咐忠义王，这京城堪舆图定要好生看管，若是落到贼人手中……”
严尚书立马明悟过来，叩首道，“圣上放心，臣一定一字不落地传达给忠义王。”
乾明帝满意地颔首，眸光明灭，似是心中挣扎，犹疑不定。
严尚书试探道，“圣上可是在忧心要不要见林丞相？”
乾明帝欣赏地看向他，“严爱卿觉得朕该如何？”
“圣上乃是天子，见与不见谁又能有半分不满？只是……”严尚书深深叹息一声，“只是林丞相毕竟是百官之首，他求见圣上为的又是昭容长公主之事。”
“朝中有许多大臣是林相一手培养出的，亦有许多元老记得昭容公主当初稳定朝堂之功劳，圣上若是不见，怕是朝堂之上会颇有微词。”
乾明帝神色渐渐冷冽，良久后，他看向王总管，沉声道，“将林复礼带进来吧。”
“他从辰时在殿外站到现在，朕就算是不想见他，怕也是不行了。”
林复礼是王总管亲自扶着进到御书房的，还未曾下跪行礼，就有公公搬来太师椅，扶着他坐下。
“圣上……这……”
乾明帝抬手打断他的话，“朕知道你因为长姐之事心中困顿，此时心里……怕是恨毒了朕罢？”
林复礼垂着头，嗓音沉冷，“臣不敢。”
“身为臣子你不敢，那么现在就忘掉君臣身份，以长姐夫君身份与我对话。”乾明帝放软了声音，深深叹息一声。“林复礼，你恨不恨我？”
王总管给严尚书使了个眼色，与严尚书一同退了出去。
林复礼坐在那处双拳紧握，近几日，他头上的青丝愈发的白了，面容上的疲色与颓然如何也藏不住。
“恨。”林复礼垂下眼睑恨声道，“只是因为那不知真假的谶言，圣上便谋害我妻，对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下手。”
他抬起头，浑浊的眸中满是悲恸，“可是圣上，老臣斗胆问你一句，你心中当真有昭容吗？当真有这血缘亲情吗？”
“她扶你上位，在你重病期间以女子之身稳定朝堂，你可知她为你、为东晏受了多少磨难？”
“她临终之前还在为圣上担忧这东晏河山，可圣上却为了这莫须有之事，毫不犹豫的断送了她的性命……圣上，午夜梦回之时，圣上当真不会心中有悔彻夜难眠吗？”
乾明帝颓然坐在那龙椅上，心中无声呢喃：自然是有悔的……一别十年，长姐从未来过朕的梦里，朕再也没有见到长姐的机会了。
他颓然起身去到林复礼面前，手搭在林复礼肩头，“爱卿，朕知晓此事你难以接受。”
“可是当时朝堂仍有忧患，朕实在是不敢冒险。更何况此事……朕是与阿姐商讨过的。”
早在知晓昭容在最后时日是伪装成重病模样，特意遮掩了手臂上的中毒痕迹后，林复礼就知晓昭容是心甘情愿赴死的了。
可为了皇室，为了东晏，为了国师的一面之词就这般弃他们父子西去，他心中沉痛，实在是释怀不下。
乾明帝嗓音低沉，带着浓厚的悔意，“长姐她心系东晏心系百姓，当初……是朕亲自给她下的毒，朕那时候确实是生出了悔意，想要放弃此事。”
乾明帝颓然跌坐在地上，“可是……可是独孤寒他未曾研制出解药，朕那时候痛苦煎熬，可朕是真的没有回头路走了，朕实在是没有办法……”
“林爱卿，长姐是何等女子你比朕更清楚，她比朕更爱东晏，更爱这东晏百姓。先帝生前曾说，长姐若是男子，当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
林复礼老泪纵横，他与昭容夫妻一场，如何不知晓昭容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就因为知晓，他心中才更加煎熬，无处宣泄……
看着乾明帝，他又问，“那棠儿呢……”
“当初棠儿的百日宴，那场刺杀……分明是你自导自演……”
乾明帝无声沉默。
良久后，他竟缓缓弯下腰，对着林复礼低下了头，鞠躬赔罪。
“这件事，是朕对不起长姐，是朕对不起棠儿……”
“长姐她到死都不知晓，是朕想要害死她的孩子……是朕辜负了长姐的信任。”
乾明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君臣有别，他身为君主原是不该对臣子俯身低头。
可此刻他弯身在这里细数自己犯下的错，悔意将他侵袭，身心却渐渐放空畅快。
乾明帝渐渐拔高了声音，“好在棠儿平安回来，朕将她许配给长姐亲手带大的胤儿，朕让她坐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朕只是想……能够偿还她曾经的苦难。亦是偿还长姐……”
此时看着乾明帝俯身在自己面前，林复礼心中悲恸，并没有起身躲过此礼。
他双拳紧握，悠悠道，“好在棠儿如今平安回来……”
说完他忽而冷笑一声，神情冷冽，沉声道，“棠儿回京之时遇刺之事，圣上当真以为臣没有猜到吗！”
“别人或许不知，可臣确是知晓，这世间虽然已经没了黑龙卫的存在，但圣上身边仍然留着黑龙死侍……”
“当初在棠儿回京的路上埋伏刺杀之人并非是黑蛟阁，”林复礼目光沉沉落在乾明帝身上，“而是圣上的黑龙死侍。”
“当时国师已经死去，谶言之事也被证实是假，臣不明白，圣上为何还是容不下棠儿？”
乾明帝眸色复杂，无力应下此事，“当初之事皆是朕的错。”
他神色愧疚，急声道，“爱卿，当初之事朕悔恨非常。朕敢以长姐的名义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