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城，盛夏的热气还未褪去，正值晌午的中央街道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两个负责打扫这片区域的清洁工，他们此时正坐在路边的遮阳棚下，吃着饭盒里的午餐。
两荤两素，旁边还放着一个盛着冰水的大桶。
孟为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只一眼他的肚子就不受控的开始咕咕叫。
早上出门匆忙，只吃了一块临过期的面包，撑到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不是他不想吃饱喝足，而是昨晚一次性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后，身上只剩了十八块钱，他要用这十八块撑到下周。
今天才周三。
十八块钱能买什么？
在南城这个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十八块将将够在路边吃一碗没有蛋的素面。
于是他驾轻就熟的用这十八块从路边的小超市买了一大袋临过期的面包。
孟为算过了，这些面包够他吃十天的。
买完面包，真的身无分文了，所以今天上班他特意早起了两个小时，跑步来的。
这是他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地产中介。
月薪四千，试用期三个月没有提成。
这跟孟为理想中的工作有天地之分。
他第一次切身认识到，没有背景在南城的举步维艰。
孟为是中文系学霸，连续四年第一名...但这些没有给孟为带来什么，他依然是那个同学们口中的“傻子”。
仅仅因为他来自农村，沉默寡言。
得到这份工作也是阴差阳错，孟为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反正最后他跟自己所有投递的工作都失之交臂了。
只有维新地产录用了他。
毕业意味着什么？
孟为心里再清楚不过，意味着要开始自己租房住，意味着比校园里高出一大笔的开销......
南城固然繁华，想留下来的人千千万万，孟为不过其中之一。
高温，饥饿，缺水...
“小兄弟，小兄弟？”
“小伙子？没事吧？”
孟为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只觉得脑中有一股力量在肆流。
他努力使自己站稳，但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惯性。
砰！
全身的骨头仿佛在这一刻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一瞬间，他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一帧帧的片段。
充斥着隐忍与痛苦。
结束了吗？
孟为笑了。
也许这样结束也挺好的。
但是。
他被清洁工一人拽着一只手臂拖到遮阳伞下，半靠在石柱前。
“小伙子，你这是中暑了。”
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清洁工说道。
孟为很想回应，但张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干的冒烟了，除了嗯嗯啊啊，什么话都说不出。
那名清洁工见状，忙用自己的杯子从桶里接了一大杯冰水，递给孟为。
“咳咳咳...”
“慢点慢点。”
那两名清洁工一左一右围在孟为身旁，他们很奇怪这么热的天，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站在大太阳下散传单，即便路上没什么人，他也不知道躲一躲。
“谢...谢谢。”
孟为一口气喝完一大杯冰水，才恢复一点清明。
刚恢复意识，就想要站起来，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他不想因此被扣工资。
“小伙子，我看你是外地人吧？”
这要换成别的陌生人，孟为一定不会搭理，但是现在问他话的，是刚刚的救命恩人。
孟为轻轻点头，就算是回复了。
清洁工不在意他的冷漠，反而继续说道：“我看你一直在这里散传单，也没散出去多少，今天这个天气，你就是散到半夜也散不完。”
孟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他没有选择。
这是领导给他分配的地点。
要是散不完，他今天就等于白干了。
清洁工见孟为不说话，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愣头青，反正也没有人监督，他完全可以把手中的传单随便找个地方扔了，然后回去说完成了任务。
他们实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
“谢谢。”
孟为站起身，道了声谢后，拾起身旁的传单又站到路中央，继续工作。
两名清洁工看了看他，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孟为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很倔的陌生人罢了。
维新地产是一家成立不足半年的地产新军，包括孟为在内，总共五名员工。
除了老板跟一名内勤，剩余的三人都是销售，用专业术语说，是房地产经纪人。
他们的业务说繁杂也繁杂，说简单也很简单。
卖房，租房。
南城的地产经纪商，不说有上千，几百家还是有的。
每一家都比维新实力雄厚。
孟为知道这一点，说不定哪天起床，他就失业了。
工作三个月了，他还一套房都没卖出去，只租出去四套房。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用公司倒闭，他就要先卷铺盖滚蛋了。
散完最后一张传单，已经晚上七点了，街边的路灯刚刚亮起。
终于。
孟为拖着疲惫的身躯，连走带跑的，在七点半赶回公司。
他们公司很小，是一间临街的小门面房，周围都是小饭店，所以环境很差。
“孟为！”
孟为刚一进门就听见老板的怒吼。
他没敢说什么。
“还知道回来？这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你，晚上的电费你付吗？”
持续的沉默。
炎热的天气很容易激起人的怒火。
“怎么？哑巴了？我让你们出去散传单，人家四点就回来了，你呢？不想在这里干就滚蛋，没用的饭桶！”
饭桶？
孟为的拳头捏的铁紧，他害怕自己不捏紧，下一秒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