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扬急匆匆冲进澡堂，正巧看见叶斐然脱光进了隔间。
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便也朝隔间走去。
他今日来回奔波找人，身上全是黏腻的汗，不洗，实在难受。
叶斐然也注意到了旁边隔间的动静，可他并不在意。
此刻他心中烦闷异常，心底某个地方还隐隐作痛，他闭着眼睛任水从头顶流淌而下，想让自己的烦恼也随水冲走。
他抬手挤了挤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样冲一冲，人果然舒服很多。
他洗了一会儿，将身体冲干净后，便打算出去。
只是还不等他关水，头顶的水流就自己断了。
没水了？
叶斐然仰头一看，果真没水了。
他不自觉勾唇苦笑，觉得自己终于幸运了一次，还好，他洗完了。
刚打开隔间的门拿到帕子准备擦拭身体，便听得隔壁传来一声咒骂。
“艹，什么破玩意儿！”
是成扬的声音。
叶斐然捏住巾帕的手一顿，他心口一滞，眉头不自觉轻蹙。
紧接着，他听见成扬踢了隔间的门。
叶斐然都来不及去擦身上的水，他直接拿起衣服快速穿上。
他下意识的想要逃开，他不想和成扬吵架，不想两人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
那样压抑的氛围像把小刀，一遍遍凌迟着他。
不会死，但很痛，他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穿整完毕，他飞快打开隔间门出去。
成扬也正好出来，他没穿衣服，全裸着，头顶还有一堆来不及冲洗掉的泡沫星子，他这样子，莫名滑稽可笑。
叶斐然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眼眸平静的不曾掀起一丝波澜。
成扬也瞧着他，没什么躲闪避让的动作，就那么赤条条直接暴露在他视线中。
两人自幼相识，又曾是好友，彼此的裸体，从小看到大，没什么稀奇的。
叶斐然知道他不想看到自己，自己亦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于是快速收拾好东西，提步就要离开。
手腕突然被人扣住，带着水汽，成扬朝他凑过来。
“你跑什么？”
“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让你看到我惹你心烦。”叶斐然神色淡然，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
对于叶斐然的态度，成扬莫名火大，“可我已经看到你了！你已经惹我心烦了！”
“我马上就走。”叶斐然不想多做争辩，便要将自己的手抽出。
成扬却死死扣着他的右手不放。
叶斐然没再挣扎，而是转头去看他，“你弄疼我了。”
明明平静无波的声音，却听得成扬心头一颤。
他下意识就松了手中力道，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叶斐然的右手真的在发抖。
叶斐然见状，趁其不备就赶紧将自己的手抽出。
掌心空落落的感觉让成扬分外不爽，这人，又装可怜骗他。
叶斐然不等成扬做出反应，直接就转身跑了。
成扬忙拔腿去追，却被不知是谁掉落在地的胰子滑了一跤，他没防备，踉跄着就朝叶斐然砸去。
听到动静，叶斐然才回身来看他，一道巨大的黑影就朝他压下来。
慌乱间，两人抱着重重砸在地上。
成扬的手抵在叶斐然后脑上，手指关节被砸得发麻。
叶斐然背部着地，不过成扬显然用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没让重量全压在他身上，所以他摔得不疼。
只是他此刻的右眼却睁不开了，成扬顶着的那头泡沫星子，好巧不巧甩进他右眼了。
“眼睛怎么了？”成扬稍稍直起身，他瞧叶斐然用手揉眼睛，下意识便脱口问。
“你先起来。”这样被人压着，叶斐然感觉自己呼吸不畅。
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这样亲密接触，此刻离得近了，他只觉得窒息。
成扬依言起身，顺带把叶斐然也拉起来。
“眼睛怎么了！”见叶斐然仍是捂着眼睛，成扬有些急，声音也不觉扬高了。
“被你头上的泡沫迷了眼。”叶斐然强忍右眼处传来的不适，如实回道。
“我去找水。”
成扬才转身，叶斐然就叫住他，“你先把衣服穿上。”
他这样赤身裸体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这也没别人，你又看不到。”成扬怼了回去，再者说，看到了又怎样，又不是没光屁股一起玩儿过。
隔间没水了，成扬朝四周环顾一圈，便直接拽着叶斐然往正中央的浴池去。
“先将就着洗吧。”
叶斐然蹲下身，抄起一捧水便开始清洗眼睛。
灼痛之感稍稍褪去，他将眼睛清洗干净，便直接起身。
成扬朝他看去，他面上仍是不见什么起伏，不过右眼红红的，连带眼眶也跟着红了一圈。
湿漉漉的眸子敛着水汽，活像只可怜无助的兔子。
“你等着我，不许走。”怕叶斐然自己跑了，末了，成扬又硬着头皮咬牙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害怕。”
叶斐然愣怔住，不过片刻，他便颔首答应，而后退到一旁擦拭湿发。
听见对方答应，成扬才俯下身去将头发上的泡沫全部洗掉。
待成扬收整穿戴完毕，两人才一前一后出了澡堂。
叶斐然走在前面，成扬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
两人行得不快不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说话。
成扬瞧着月下长身而立的人，他一袭白衣皎若谪仙，从背后看，凛凛不可犯。
他瞧着，喉咙上下一滚，心口某处郁结却越发难以释怀。
曾经无话不说那么亲密的两个人，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这一步的。
若是他娘不爬那老东西的床将自己的娘气死，若是他没有从好朋友的身份变成自己的哥哥，若是他当初坚持没进成家的大门，那么一切都不会改变，两人还可以同以前那般。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