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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泯灭

    “我的幻境可是直击灵魂最深处,无论何人都有自己所恐慌的事物。”他大笑道,拍了拍韩凌芸的肩:“你这心还没修炼好,修为太低。”

    说罢,他又重复着最后两个字:“太低。”

    韩凌芸闭上了眼

    四周越来越暗,顾苒紧紧的抓着刺穿胸前的匕首,不惜手也被划破,她唇边溢着血,眼前是一阵一阵的黑

    “哦,这就是你的目的。”

    持刀者猛然抬头,眼前之人是梦儿,冰冷的长剑贴近了她的脖颈,冰的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梦儿执剑一挑,挑飞了她遮掩面部的薄纱,看清面容后,她不禁惊讶一番:“竟然是你?”

    “凌安然,你何居心?”

    薄纱飘然落在地上,凌安然骤然抽出刺穿胸口的匕首,长剑和短刃,胜负一看便知

    “梦儿”面容不断变化,眨眼间变了副模样,真正的顾苒正是她!

    所谓的“顾苒”在利刃抽出后便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凌安然低头瞧见那人的样貌,竟然是区区一个侍女

    “梦儿呢?”她弱声道,嗓音里充斥着不甘

    顾苒皱眉道:“你既派她来顾府,自然应该有想过她的下场。”说罢,她举着剑的手又贴近几分,白皙的脖颈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还浪费了我一个侍女。”顾苒看着地上无力的小女惋惜道:“我顾家培养了无数侍女从仆,多一个发现不了,少一个也不会可惜。”

    “你的目的是杀掉我,取而代之。”顾苒继续说道:“你真以为皇太子妃的身份是那么好当的?”

    凌安然丢弃了匕首,两手一摊:“我别无他法。”

    顾苒嗤笑道:“欲求不满。”

    凌安然握紧了垂在身旁的手,愤然道:“你不懂。”

    “我为何要懂?”顾苒闻言只觉得可笑:“与我平起平坐都算不上,你的凌家只有你的父亲苦苦撑着,你个小门小户还敢飞上枝头称凤凰,当真是十分可笑。”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看不得这连境都算不上的‘幻境’吧?”顾苒道:“可笑至极。”说罢,她足下一点,灵力稀薄却有力,利用巧劲敲碎了幻境的中心点,面前的幻境如同破碎的蛛网般消散了,露出了原先的景色———原来她们在皇宫外的一点荒凉之地停了下来

    凌安然瞪眼看着消散的幻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顾家虽世代从商,但每代都有在战场上赴死的先烈,我父母皆为开国大将军,我阿兄虽不及我,但武力却不差,你该不会以为我如同你们这些小门小户一般,除了诗书琴曲,其他......”顾苒眼珠子一转,戏谑道:“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吧?”

    “你说我为什么从来不参加你们小门户的聚会?”

    顾苒道,她没再往下说去,但凌安然确是心里清楚

    她低声吼道:“别说了。”

    幻境一散,晕倒在花轿前的人们悠悠而醒,令顾苒疑惑的是,先前的那些皇族使者都不知道去了何处,午时之前要拜堂成亲,想到此处,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凌安然

    奇怪的是,本该天光大亮的午日,竟然被乌黑浓密的雷云笼罩,照不进一丝光亮

    ......

    “哎哟,可真是吓死我了。”

    青楼里乱作一团,孟梓砰的一声将大门紧锁,大声冲着门外的人叫喊着:“今日我楼门不开,来日再会!”

    “你带着姐妹们从后面去,我带着兄弟们从侧门破开。”孟梓执书,手下用力将其卷了起来,抬手冲着后门的方向一指:“皇族他们的人来查了,带着姐妹们逃!”

    看着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垂着眸应了声,她的发上簪着两种颜色的发簪,乍一看觉得略显奇怪

    再看她容貌,就更显得奇怪了,本应白皙柔嫩的面容,面中横向开了一道可怖的疤痕,皮开肉绽,深可见骨,仿佛把脸的上下分了个彻底

    “阿宝明白。”她嘴上简单的应着,做法十分果断有力,快速组织好了一众姐妹们,有序的从后门离开了

    孟梓静静的看着那个离去的姑娘,心下一横,将手中的诗书撕得粉碎

    “这破世道。”

    “孟老板,您的手。”有人出声提醒道

    孟梓看着被书页划破的手,皮肤娇嫩,划伤的地方殷出鲜红,她毫不在意地往唇上一蹭,一道血红衬的她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面容红润了几分

    “杀出去。”她道

    ......

    旗鼓震天,身旁护卫这支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从什么地方赶来的修仙者们各个负伤前来,将人满为患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岳名盯着高空之上带着威胁意味的雷鸣,心下一紧:“一日之内难不成又有人渡劫?”

    韩家众人都跟随着他身后,掩面而泣,难逃杀头罪名,啜泣声不绝于耳

    “怕吗?”忽然有人凑近他问道

    韩岳名笑得弯起了眼:“怎么会?”

    “就是担心罢了。”他缓缓道,盯着被束的双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

    “你还从未告诉我,那日你为何拒绝天意。”

    韩岳名漠然的垂头望向地面,此话如雷贯耳,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侧目看向对方,只见美人般的人儿还是曾经的那副模样

    尽管双手被束,但仍然面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没有看他,只是垂目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一刻,韩岳名忽然觉得这仿佛是百年前的某一天,战争后的第一场雨后,空气里都充斥着潮湿的意味,可却是世间新生的气息

    “你从前可怕这些。”韩之尹道,轻抬美眸含水一点弯:“御剑都怕的要死,怎么忽然跳下来了?”

    擂鼓震天,行刑台上无数人击鼓作唱,咚咚鼓声他却一丝一毫都没听到,只听见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

    “你还记得我们修道的初衷吗?”韩岳名忽然问道

    “当时小,只想着保护年幼的兄弟姊妹。”韩之尹道:“我一直觉得我活的很失败,我没保护好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而现在我们只有彼此。”她道

    韩岳名忽然乐了:“你真不把阿恒他们算到一处去。”

    韩之尹笑了:“又怎能跟他们比,当时为什么将去学堂的钱塞给我?”

    见她旧事重提,韩岳名羞红着脸认真了起来:“我希望女子也能少读诗书,你与我们不同。”

    “从古至今世间从不看重女子,我是真心为你的。”

    “上战场的女子少之又少,我很钦佩你。”

    韩之尹微微一笑:“多谢韩公子夸奖,还请将他人赠我的香囊还我。”

    韩岳名忽地不说话了,面色骤然一暗,满脸不可思议:“你怎知道是我偷走的。”

    韩之尹笑如银铃,多年藏起来的秘密被公之于众,韩岳名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站在原地耍脾气道:“原来那日你早知道,我不走了。”

    韩之尹耐心哄他:“莫要耽误人时间。”

    韩岳名叹了口气,继续跟上

    每行刑之人都会有民众气愤的朝人扔烂青菜叶,臭鸡蛋......可今日,却无人敢如此做

    行刑队伍浩浩荡荡,民众唉声叹息,皇族的人竭力拦着想要冲上来的人群,韩家旁支末端的韩家人愤然在背后唾骂着家主,可就算如此也没多少时日了,他们一边抹泪一边朝着既定的死局走去

    “之尹,我是不是的确不适合做家主。”韩岳名当真是听见了身后之人的唾骂,忍不住问道

    “至少......”韩之尹回眸看去,一记眼刀让那群人闭上了嘴,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

    明明是美人,却能用眼神杀的对方一句话也不敢说,韩岳名啧啧称奇,心下却从全身都暖了起来

    “至少,我觉得还不错。”她笑道:“既然选择了人道,那就如此吧。”

    “有什么可悔的呢?”

    “坠茵落溷罢了。”

    八百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一辈子都如须臾,八百年的日子足以他们坐下共谈多年了

    不够,真的不够

    他总是贪心,怪时间太短,太仓促

    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是在一起的

    金笔跌落在地面上,砸出一道金痕,常年握笔的手连纸笔都拿不住,小小的族谱却有着如此大的分量

    齐恒紧闭双眼,紧紧捏着那份轻薄的纸张,上面一道金痕划去了他所有念想

    此笔并非是普通的笔,充满神迹的族谱便是由它来定生死

    “我们十分感谢齐仙君的选择。”

    那人仔细端详族谱,指着最末端的名字道:“这个不必杀,剩下的深秋时立斩。”他道,与韩岳名极其相似的眉眼浓浓的笑着,那或许是真心的,齐恒却觉得他虚伪至极

    “齐仙君现在已从韩家族谱中划出,皇族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圣使道:“小恒,你会理解我的。”

    “你也不希望你峰内的孩子们受苦对吧。”

    看齐恒久立着,他连忙命人换了新的白纱,细细替他蒙上双眼:“瞧我这记性,小恒怎么会失了这东西呢,我托人给你打的,能让失明者复明,多少人难求来的。”

    齐恒仍然一动未动,任由他摆布着

    最终,圣使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你是当时最懂事的小孩,你该理解我。”

    “我去他妈的!”

    刚刚仿若冰雕的男人忽然不复刚才,一把扯过他的领子,用那冰丝白纱狠狠缠住了他的脖颈:“你真该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年是你亲手把我的名字加进去,现在为什么又不让我跟他们一起?”

    圣使一下子被捏住死穴,两眼翻白,几次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摆手示意身后的护卫不许靠近

    “......”

    “这世间你才是最该死的,你快去死吧,我恨死你了!”

    齐恒沙着嗓音道,他睁开双眸,浑浊的双眼令人心惊,尤其是眼白爬满了古老的咒文,这样俊秀的面容上,多了双毛骨悚然的眼睛,圣使忽然愣住了,执手抚上那张昔日的面容

    他睁着浑浊的双眼,却始终看不清眼前的人,束缚脖颈的白纱越来越紧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他手上,冷不丁烫了他一下,齐恒恍然松了手,就这一瞬,圣使一掌蓄力将其打出,又一掌粉碎了族谱,洋洋洒洒的朝天一挥,如撒花般落了满地

    齐恒似乎发觉是什么,奋力地抓着散落的纸片

    空中的,地上的

    怎么也抓不住

    “你会后悔的。”圣使道:“不听话的孩子,最后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