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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阿梓

    少女精致的面容上贴着几缕湿发,头发被人用毛巾盖着,身上的长舞袍早已退下,垂目颔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为何不睡?”

    韩凌芸擦拭头发的手微微一停,道:“为了看你。”

    “嘴倒是挺甜。”阿梓扯了扯嘴角说道

    “是吗?”韩凌芸轻笑道:“有没有被甜到?”

    “没有。”

    “你就是嘴硬吧,我可甜了。”韩凌芸眨眨眼,黑发被一点点擦干,直到不再滴水后,她才放过了那头秀发

    “还记得吗?前几日贪玩,我,你还有阿荣乘小船去湖中心摘花莲,可是后来船翻了,我不会水,是阿荣救的我。”韩凌芸忽然想到往事,缓慢的回忆道

    阿梓手指攥紧衣角:“我知道,那日你可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当时我全身都湿透了,你也是这样帮我擦净头发。”

    “是吗?我记不清了,很多时日了吧。”阿梓道

    韩凌芸顿了顿:“可是阿荣死了。”

    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默

    二人不语,最终是阿梓开口道:“我知道。”

    她嗫嚅道:“我知道她不在了。”泪缓缓的顺着脸边淌下了

    她抬眸间有一丝诧异,伸手抚了一下韩凌芸的面,目光对视着:“芸儿,我从未见你落泪。”

    韩凌芸只觉得喉间酸痛,眼却干涩,愣是没挤出一滴泪

    她说:“可是你在难过。”阿梓淡紫色双眸紧紧注视着她,一刻也不移开,仿佛透过她的眼睛,能看透她的内心

    “你一直都在难过,从我第一天见你,你就在难过了。”

    韩凌芸有些记不清自己跟阿梓聊了多久,听她讲着那些所谓的苦难,所谓的前尘旧梦

    她絮絮叨叨着,讲着自己的故事

    母亲是个舞姬,雪夜里生下了她,从小便学了一身舞艺,若不是长相随了她母亲,不然还真会被丢弃饿死

    她不知道父亲是谁,听青楼里的好姐姐们说是她的阿母与人乱了情,这才有了她,阿梓听的一知半解,豆丁大小的她便会自己做汤担重活,年纪渐长,容貌也渐渐有了倾国倾城之色,青楼老板娘便从一群尚未长开的少女们,第一眼瞧见了她

    “你可不要学你的母亲,跟别的男人乱情,最终便是那样的下场!”老板娘唇边有一颗痣,浑圆的身材扭着,油腻腻的手指向了帘后的人影

    那人影憧憧,在几道光线打下后的模样,女人娇声从屏风后隐隐约约的传来,这便是青楼女子的下场

    “怀了孩子啊这身材走了形,哪还揽的了客撒?多了个孩子就是多了个口要饭吃,自己都管不好哩!只能这样还债。”

    老板娘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可要比你的母亲出色,赚了钱,去赎了她来,少些苦。”

    老板娘是好意,阿梓垂了脑袋,声音却清亮:“阿梓明白。”

    “好!好!!”老板娘拍手叫好,清澈的少女声正是她们青楼所缺的:“这当真是生了个好小女!你阿母定会为你感到自豪!”

    “生了副好嗓子!”

    学唱学舞,她十分卖力,终于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高兴的难以自己,用衣衫兜着那碎银碎金兴冲冲的跑到了老板娘面前

    “哎呀……”老板娘数了数碎银碎金,愁眉苦脸道:“这些可远远不够赎你的母亲……你母亲当年可是店里的头牌,至少要一千二百金哩!”

    阿梓喘了口气:“刚刚那少爷告知我,这些有一千金。”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块上等灵石:“那富少爷赏给的,阿婶你看这够不够。”

    老板娘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抢过那块灵石,左右翻看着,忽然长叹一口气:“阿梓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这灵石是仙人用的,在凡间可不值钱呐!你被那富少爷骗了!”

    说着,将那块灵石藏入怀中

    气愤道:“你可要告诉我是哪家富少爷,净骗我们这女子,阿婶可要给你出气!”

    阿梓盯着地上的碎金银,一时间有些恍惚,但心道这赎钱还差一点便要还清了,自己再努努力……

    每次赚到钱来,阿梓便兴冲冲的找来老板娘认账,每次都以母亲身价上涨,餐食费打发她

    最后这赎人的钱高的难以想象,老板娘淡漠的说道:“你还差一万一千四百金。”

    一万一千四百金

    是什么概念呢?

    阿梓不是傻子,这足够买下一栋可以遮风避雨的木屋了

    “阿母,为何我无论如何也赎不到你……”深夜,阿梓伏在女人怀里,头顶被人轻柔的拍着

    女人没有说话,很快她便听到了女人轻微的鼾声

    阿梓却睡不着,白日里她舞歌,夜里却要抚琴唱曲,现在了想和母亲说说话,却是一字说不成

    那个寒夜,母亲受寒走了

    高烧不退,没有钱医治买药,她哭求着阿婶施舍些银两,叫她去买些治病救命药,遭到的却是被一脚踢开,伤及肺腑,疼的半天喘不上气来

    “好姐姐,好姐姐……借些银两让我去给母亲买药好吗?”阿梓跪伏在地上,头磕破了,在地上咚咚作响,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咚!

    银两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谢谢….好姐姐……谢谢……”有些碎银从钱包里淌出,阿梓不停的拢着地上的碎银,面泪而泣的看着女人,女人的身后藏着一个比她略小的少女,迷茫的看向她,俯下身帮她捡着碎银

    “阿梓姐姐,不要哭了。”

    药是买回来,阿梓哆哆嗦嗦地捧着熬好的汤药送到母亲嘴边,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唤,更没有回应她的那碗汤药

    二指探向脉搏和鼻息,已经没气了

    滚烫的汤药撒了一地

    下葬那天,老板娘呵呵笑着,“终于走了个赔钱货。”

    阿梓伏在地上,母亲的死仿佛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