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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深了。

    村里人睡得都早,整个天旺村都黑漆漆的。只有张壮实家里还亮着灯,显得格外突出。

    张壮实此时正惬意地躺在摇椅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随意地摇晃。

    他女儿蹲在一旁的空地上,面前摆着一个大盆,正搓洗着里面的衣裳。

    “吱呀——吱呀——”

    搓衣板和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幺儿,给爹爹抬盆洗脚水过来。”

    女孩顿了一下,那诡异的声音终于停下了。

    她站起身,因为长时间的蹲下瘦弱的身体还踉跄了两下。

    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走进房里。

    不一会,她出来了。

    端着一个大盆,盆里还在不断地冒着白烟。

    太重了,看得出来,她有些支撑不住。盆里荡出不少热水,尽数泼在她枯树枝般的手臂上。

    她的手臂一下红了,大片的红印子留在上面。

    女孩木着脸,端着的盆稳稳放在张壮实的身前。

    不知是不是南锦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女孩脸上带着一丝疯狂的微笑。

    这一抹笑容太淡了,没等她看清,就被主人收了回去。

    果然。

    张壮实黝黑的脚一伸进去,骤然变了脸

    色。

    “死丫头,你要烫死你爹我啊!你个教不转的贱东西!”

    张壮实气得不行,一脚踢在女孩腹部。踢得她不受控制地往后倒,抱着肚子,倒在地上。

    他看到女儿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知觉似的,更是怒火直冒。

    一脚踢翻了水盆,滚烫的水一下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落在女孩的脚上、腿上、手臂上......

    只是瞬间,她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这次南锦看清楚了,女孩的脸上真的带着微不可查的可怖笑容。

    隐晦的,难以察觉的,但真真切切的是在笑着。

    被打了,被烫伤了,却感觉很开心?

    张壮实瞥了一眼狼狈的女儿,不屑地“啧”了一声。

    留下一句“没用的东西”,就穿上鞋,转身回了房间。

    不一会,屋里的烛光被吹灭了。

    整个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中。

    女孩仍保持张壮实走时的模样,狼狈地倒在地上。

    直到屋里传来张壮实震天的呼噜声。

    她才缓缓的爬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磨得铮亮的剪刀。

    这是她前几日,趁着张壮实不注意,好不容易偷的。

    她撒谎诬陷给了村长家的小孩,张壮实还指望着村里接济呢。

    不可能为了一把剪子就去麻烦村长,又心疼剪子,还狠狠打了她一顿出气。

    女孩缓缓走向屋里,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平日里,这道破旧的门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发出极大的“吱呀”声。

    可是女孩早有准备,从角落里找出一小瓶油,仔细地涂在门的转动处。

    这次,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却再没发出声响。

    南锦终于知道她走起路来为何如此违和了,她的姿势诡异,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像鬼魅般,飘到张壮实床头。

    她高举起剪刀,脸上不受控制地出现狂笑,嘴角都咧到了脸的中间。

    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只是,命运没能让她如愿......

    张壮实的眼睛猝然睁开,粗壮的手臂一把将女孩掀翻。

    “你个养不家的白眼狼!你要谋杀亲爹吗!”张壮实翻身坐起,嘴里叫骂着,一脚踹在女孩心窝。

    壮汉和瘦弱女孩的力量的差距让女孩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鲜血。

    “你个死贱货,跟你那水性杨花的贱娘一样,都是养不家的狗东西!”

    “你不许说她!不许!你没有资格提她!是你杀了我娘!”女孩被戳中痛

    处,木偶一般的面部终于皲裂,疯狂地挣扎起来。

    “呵。”

    张壮实冷笑一声,“我没资格提那个贱人?明明是她到处勾搭男人,我把她剁了都算是看得起她!”

    “我还特意好好烧制了她的肉,好心送给的那些情郎们。他们应该吃得很香吧!”

    张壮实狂笑起来,眼神癫狂,双手不住地颤抖。

    “说起来,你自己吃得也很香呢!饿了这么几天的肚子,吃你娘的肉应该爽得不行吧!”

    “哕......”

    女孩胃部翻涌,止不住地在趴在地上干呕。

    她......她吃了娘的肉?!

    她......她怎么做出了这样的事?!

    “你个,你个禽兽!”

    女孩一下爆发了,不知从何处升起的力量让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剪刀对准张壮实的两腿之间,狠狠扎过去。

    在张壮实站着的情况下,这是她能够到的最佳位置了。

    “啪!”

    张壮实一巴掌把女孩扇飞,他走上去遏住女孩的下巴,“想找死?你想得太简单了。我要让你一辈子,给你恶心的娘赎罪。”

    说着,他毫不费力地提起伤痕累累的女孩,随手丢在院子里。

    他捡起那条特制的铁链,

    一头系在女孩手腕上,一头系在院子的木桩上,就这么把她栓在了院子里。

    光又一次灭了,世界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趴在地上的女孩慢慢抽泣起来,声音很小。她怕让张壮实听到,怕他以为她是被收拾怕了。

    被烫的时候她没有流泪,被打的时候她也从不曾落泪。

    但在这一刻,她一想起温柔的娘亲,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争气地往下掉。

    哪有什么水性杨花,明明只是街坊邻居间偶尔来借借东西,也能被偏执的张壮实认定为不知廉耻的偷情。

    以前一被张壮实打了,娘就会把她抱在怀里,替她挡住风雨。

    用温暖的怀抱治愈了她所有的伤痛,只要那双粗糙的大手一抚过,所有的伤痕都化作乌有。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那个总腼腆笑着的女人,那个从没大声说过话女人,那个会不顾一切保护她的女人,走了。

    她再也见不到了,再也没有记忆中的温暖了。

    女孩只能蜷缩在地上,伤口在地面上摩擦。流出不少鲜血,可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固执地用手臂环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