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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即将破晓。

    三十几年未见的老友,便在这观星台前对坐而同饮,通宵达旦。

    秉星夜谈,论‘地’道‘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一如三十年前分别之时,各自为了追求毕生理念,在玉华以东、大韩以西的岔道口,也便是身下的这座观星台,分道扬镳的夜晚。

    人生无常,聚散不定。昔日的发小、同门,至交好友,再碰头已是各属立场,坚定的敌对之人!叫人好生唏嘘。

    万里红云,霞光乍现,铺满了整片天空。

    终于等来了日出。

    书生再饮最后一杯,拍了拍腿起身道:

    “老咯,筋骨大不如前。”

    史腾嘴角一咧,道:“辛苦的差事自有年轻人去做。”

    书生道:“理虽是理,只是年轻人终究少了耐心,手上的活未必能做到位。"

    史腾道:“你不跟我拽文,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书生白了他一眼,这倒是人间稀奇事儿,惹得史腾一阵狂笑。

    “你竟然也有人间小儿女姿态!倒叫史某开了眼界!”

    书生道:"但愿一会儿你还笑得出来,归元有一句话一直深得我心。”

    史腾豪气道:“有知己有酒,有胜景作陪,我为何笑不出来!”

    一点金光刺破红霞。

    “他说,敌和我就像是黑和白中间的灰色。”书生道。

    史腾落入片刻沉思。

    天上的云,像那锅里的龙虾,翻滚着被旭日挥洒的‘熟油’烧得九分熟,惹人垂涎:

    自古道家,就有晨间一点紫气东来,只要暮鼓晨钟勤练不缀,功力便会缓缓增进的说道。

    这一点金光便像是那最后的下佐料,给这一点紫气增色添彩,大片大片厚重的霞云逐渐从边缘变得金光灿灿。

    “人间之苦有千般,离别称‘最’,腾,你可要撑住!”书生突然说道。

    史腾道:“怎么?你怕我栽在你手里?你也太小看你兄弟,就凭昨日的你,兄弟我一手能打十一个你信不信?”

    书生点点头,便昧着良心算你说得对吧,不咸不淡道:“容非数一数。”

    跟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三十年前,赠君别之际,也是这般光景。”书生突然说道。

    说完便不理会一头雾水的史腾,自顾自扳着手指头,一一指名道姓。

    嘴里每出一个名字,这位上将军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从最初的不屑、到从容、到正视、到惊讶、到气愤、到心生惧意,继而突生万丈豪情,比那初升携天地之气的东来紫气还要深邃悠远!

    “旬门下除蠹子;

    无二拳宗韩气生、邢台;

    薄山剑宗邱淑怡;

    赵第一枪客平原君;

    武隧剑派庄姜;

    天道宗坐忘峰凌云志;

    ······

    共计神照境五人,胎息境七人,刚好凑齐十二之数。”

    排名并不分先后,当然了,这是书生心里的话。

    史腾道:“原来史某的命这么值钱,这么多的高手,还有人做内应,直接杀入中军大营,摘了史某项上人头亦不在话下,为何要弯弯绕绕引我到这观星台?”

    书生问道:“天道好个轮回,能饶过谁?”

    史腾恍然大悟,点点头道:“也对,江湖事江湖了。若多了一层上将军的身份,反而让他们放不开手脚来杀,岂不败兴!”

    七国之间,相互征伐无数年,也只有灭韩之战,看似狗急跳墙实则心怀剪除异己的无二拳宗韩气生,弄出了这阳城接二连三、或明或暗的刺杀,以江湖正面对抗朝堂!

    不过,在史腾的耳中听来,书生报出的这一连串名头,除了‘除蠹子’三个字有很重的分量,其余之人唯有那坐忘峰的‘凌云志’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本以为军中那另外一个万人敌才是窝在征东军中,包藏祸心,毕竟他是燕国‘绝刀宗’之人。

    天道宗本就是玉华背后最大的东家。

    东家派出的哮天犬,竟要追着三只眼暗中咬上一口,实在是该一棍子叉出去敲死,转瞬间上了香肉桌,犒赏手底下那帮龟孙子们。

    “这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史腾骂道,“这姓凌的,若真论辈分,我还得叫他一声师兄呢!”

    书生诧异问道:“这是你的后手之一?”

    史腾道:“废话,当真以为我是那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啊?百余式精简残缺的无形剑术就能位列神照,名动天下?我可是学全了那无形养气两门镇宗剑诀的人,天赋异禀!”

    书生点点头,认可道:“能唤凌云志一声师兄,你是那九大长老之中哪一位的徒弟?”

    史腾突然神秘兮兮道:“阿非,实不相瞒,我的授业恩师正是那……”

    抬头一看,山道上有人影拾阶而上,当头之人花白的胡子在金光侧照之下,纤毫毕现,身旁跟着一个肥硕的老者,老者身边一个白衣少年双手插袖,腰间一对拳指护腕,正是韩气生一行十二人,一个不差,倾巢而出。

    “来了!"书生道,“你的兵器呢?若无趁手之物,工布可借你一用。”

    史腾道:“说个屁,你这两手空空的!”

    “昨日自然不能,今日则未必!”书生回道。

    “如此说来,最多便是四位神照境?”史腾笑问道,“你不出手啦?”

    “你之与我轻于鸿毛,我之与你重于泰山!倒叫非枉读义之一字。"

    史腾拍拍书生的肩,道:“总算没教我白白算计你一场,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能算计到你,还是你故意放水。你们读书人真可怕啊!”

    “还要借剑?”书生终于面露不耐。

    史腾赶忙道:“借!借借借,当然借啦,我自己家那些龟孙子四方征战,搜刮来的破铜烂铁,还有王上赏赐的那些银样镴枪头,恐怕一个照面就要被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