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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

    之前从未想到过某件事,倒也是过的安稳。突然有一天天降好事,没多会儿老天又给你收回去,这便会一直念着想着,成了执念。

    自上次的事以后,罗珍心里老惦念着孩子的事情,每个月巴巴地等着,却每每等来了不该来的。

    原本自结婚过后,日日心宽,脸色红润,这三个月却肉眼可见地又瘦下去了。

    二华想着法子做好吃的给她养身体,拿好玩的逗她开心,今天捉个蚂蚱,明天提溜条小鱼,却都不是很奏效。

    “罗珍呐,阿婶有好事和你说。”孙阿婶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个纸包。

    “这个是我娘家村上老中医开的方子,保管有用,好几个小娘鱼都是吃这个有的。

    我特地回去给你求的,用这个方子加猪腰子,倒上三碗清水,小火熬成一碗,连喝一个礼拜。

    保准你下个月就有!而且肯定是男孩!”

    孙阿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胸脯拍得啪啪响,罗珍当即信了七分。

    “阿婶,这猪腰子恐怕不行啊,罗珍从来不吃猪腰子。”

    二华表示反对,一虽然他也想要孩子,但想到猪腰子那股腥臭的味道,便直摇头,罗珍怎么能吃那样的东西!

    “我吃。”罗珍接过孙阿婶手上的纸包,说,“试试嘛,说不定有用呢?”

    “就是,就是,这药材都是补身体的,就算不怀,吃了也没有坏处!”

    孙阿婶想帮罗珍,这是真心的,二华看着罗珍眼里有了期待,便点头答应。

    谁说怀孩子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呢?我们二华可不就忙前忙后的炖猪腰子么!

    他特地搬出了煤炉,这个家伙什炖中药特别好,火候不大也不小,不容易把汤水炖干,也不用经常去看着火。

    把干柴塞进炉子点上火,再把蜂窝煤球放在柴火上,不一会儿煤球就着了。

    纸包里的中药倒进锅里,放进切成条状的猪腰子,再倒进三碗清水慢慢炖。

    猪腰子是二华一早去买的,晚了就没了,回到家对半切开,再把里面的白条剔干净,骚味主要是来自于这个白条。

    锅里蹲着求子秘方,二华时不时就去看看,生怕错过了三碗水炖成一碗水的关键时刻。

    差不多过了一个半钟,二华掀开锅盖看了看,估摸着差不多是一碗水的样子,便把锅子端了起来。

    把药汤倒进锅里,不多不少,正好一碗。

    罗珍拄着拐杖过来,仔细瞧了瞧这碗神奇的药,又凑过去闻了闻,既好奇又有些害怕。

    卖相看上去和普通中药不一样,主要区别就是黑乎乎的液体上面有一层黄黄的荤油,闻起来就更不一样了,浓浓的尿骚味让人难以靠近。

    “罗珍,要不算了吧……”二华眼见这一碗是“毒药”而不是“神药”,心下便不想让罗珍喝了。

    罗珍心里也有点儿打退堂鼓,可是想着孙阿婶一片好心,二华一大早出去买猪腰子炖到现在。

    总不能到这会儿临门一脚,自己退缩了吧!

    “我……我还是想试试!”

    罗珍拿起碗凑到嘴边,二华忙让她等会儿,回身去碗橱里拿了一大块冰糖,准备她一喝完便给塞进嘴里去。

    她抿一口,厚重的荤油味、浓烈的尿骚味、苦涩的中药味,仅一口就让罗珍五脏六腑都翻腾不止。

    二华见她眉头紧锁,吞咽困难,立马把碗抢过来,说:“不准喝了,我们不着急,说不定是我有问题呢!”

    “胡说,你好着呢,让我喝完。”

    罗珍依旧要喝,二华不给,她拗不过,弯弯的眼睛里居然有了泪。

    “别,别,别,我给你还不行吗?”

    这一招把二华死死拿捏了。

    罗珍端过碗,捏着鼻子咕咚咕咚灌下去,碗一扔连连作呕,待二华把冰糖塞进嘴里,这才缓过劲儿来。

    孙阿婶正在屋里头做饭,见着罗珍喝完了便放下心来,她对这碗药可是信心满满,下个月肯定中。

    “死老太婆,天天给别人做饭,不知道来帮帮我啊!”

    外面响起骂声,不用想了,是张晓妹。

    张晓梅叉腰站在门口,旁边领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那孩子像是去泥地里滚了个圈,衣服上灰黄一片。

    两条面条似的黄鼻涕从鼻孔一直挂到嘴上,他伸出舌头一舔,估计味道有点咸。

    这孩子是孙阿婶的孙子,孙建良和张晓妹的儿子。

    张晓妹鼻孔朝天哼一记,小碎牙一开一合又骂道:“自己的孙子不管不顾,天天到别人家来送关心!”

    孙阿婶不去听她,一只手往灶膛里面送稻草团,火钳重的很,手腕有些发抖。

    “你干嘛,别没事找事。”

    二华走出去,张晓妹性子泼辣,逮谁骂谁,但自从几年前,被他拿扁担打了以后,就对二华有些怕了。

    “哎呦,二华也在家啊!”

    不知道张晓妹以前学没学过唱戏,变脸的功夫可是好的很。

    “废话少说,你来干嘛的?”二华走到角落里,拿了把镰刀出来磨。

    好你个二华,上次拿扁担,这次敢拿镰刀!

    突然间,张晓妹嘤嘤嘤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擦眼泪,孩子看见姆妈哭,不由分说张嘴也嚎。

    孙阿婶听见孙子哭,心都被揪起来,赶忙出来看,却又不敢上前抱孩子。

    “我命苦哟,孤儿寡母的,孩子没人照看,家里都没有米吃,你看看孩子瘦得都露排骨!”

    张晓妹儿子一边哭一边用胖乎乎的手背抹抹鼻子下面,带出一大个鼻涕泡。

    要说张晓妹照理说是过的不好,原因是孩子刚出生没三个月,孙建良就没了。

    孙阿婶白发人送黑发人,肝肠寸断,差点儿随儿子去了。

    但是旁人劝她:你要是去了,留着儿媳妇和三个月的孙子怎么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