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闻言，立刻起身去找人送饭进来。
饭是早就做好的，早餐、中餐、晚餐，全都做过，只是叶深一直睡得很沉，全都错过了。
乔薇这里一说要送餐，十分钟不到的时间，热气腾腾的一桌饭就摆在了餐厅里，是重新热过的晚餐。
却不是叶宅提供的，而是叶深下属带来的可靠厨师，自带食材，甚至炊具，在院子自带的小厨房里做好的。
叶深这个童年住过的小院子里，有年代久远的厨房，燃气、炉灶都是现成，还有农户人家惯用的土灶一口。
叶深被乔薇从床上拽起来，懒懒走到餐桌边坐了，吃两口菜，眯起了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
说：“味道和以前差不多，土灶铁锅炒菜，就是这样的。”
他自己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要乔薇喂。
乔薇很有耐心地照顾他。
这次不是顺从金主，而是心甘情愿哄他。他离开老爷子院子后，回来就倒头大睡，梦里时而锁眉，极不安稳。乔薇知道他心里不舒坦，如果喂他吃饭能让他心情好，她很愿意。
一边喂，一边闲聊，好让他心情松快。
“你知道土灶铁锅？城市里好像没有这个。”
叶深说：“我这里不就有一个？我小时候，爸爸给妈妈垒的，我妈喜欢吃传统的柴火铁锅焖饭，我也喜欢。”
乔薇入住这里之后，已经听他提过两次妈妈了。
“你妈妈是哪里人？”
“她喜欢这个，不是因为祖籍口味，是因为我外公。”叶深道，“外公小时候战乱，在乡下避乱，吃着农家饭菜长大，后来和平时期回家继承了祖业，依旧保持着旧时口味，弄的何家全家人都很喜欢朴实无华的饭菜做法。”
叶深一勺一勺吃着乔薇喂过来的汤水饭菜，细细跟她讲，很小的时候，吃外公亲手做的杂酱面，吃妈妈捞的铁锅杂粮饭，妈妈做饭的时候，爸爸会蹲在土灶边添柴烧火。
他外祖何家当年很煊赫，叶家还只是小商人的时候，何家在南方几乎是一家独大，海内外贸易做得很大，地位很高，比现在在南边独占鳌头的柳家还厉害不少，乔薇重逢之初搜索叶深资料的时候，曾看到过只言片语的形容。
他妈妈出身何家大户，他爸爸所在的叶家也很富裕，两个人却在家里垒土灶、烧柴火做饭，很是别具一格。
乔薇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猜测道：“你父母感情是不是很好？”
叶深笑了笑：“那也未必。那时候叶家比不上何家，我爸会刻意讨好我妈妈。”
乔薇不好打听人家已故父母的隐私，便不再问。
喂他一口米汤，勺子洒出来一点，汤水滴在桌上，她拿了纸巾去擦。
被叶深握住手，送到唇边亲了一下。
乔薇抽手，“好好吃饭。”
又盛了一勺剥好的蟹肉给他，他望着她，竟和软地答了一声“好”，然后把肉吃了。
孩子似的乖。
让乔薇大感意外。
似乎这间屋子，这顿饭，让他柔化了很多。
“我妈妈也喜欢吃蟹肉，会做蟹黄糕。”一只螃蟹吃完，叶深轻轻吐口气，道，“有点想她。”
他抬眼打量屋子里的种种摆设，告诉乔薇，这些布置都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他没让动过。因为，当年是他妈妈帮他布置的。
思念妈妈的感觉，乔薇知道。
这么多年，吴姨再怎么好，她也没法叫一声妈。
她轻轻握住叶深的手。
叶深沉默着，捏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许是想起了从前，乔薇看到他眼角泛红。
“先生，老爷子醒了。”
保镖在门外禀报。
叶深脸上柔和的表情立刻消失，抬起头，恢复冷淡肃杀的模样。
他有些不耐烦，吩咐道：“给他打一针强心提神的药，让他撑久点，别聊两句就昏过去，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他耗。”
保镖答应了一声，下去安排。
叶深离开餐桌，不吃了。
“你要过去吗？”乔薇叫佣人进来收拾餐桌。
“嗯。”
叶深去卧房换衣服，换好出来，让乔薇跟他一起去。
乔薇始终不知道他每次都要她在身边的缘故，却顺从，简单收拾了一下衣衫头发，跟他再次前往叶老爷子的院落。
路上走得很慢，叶深的下属轮番上来，跟他禀报一天内发生的事情。有集团的，有商界相关的，还有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全都没有避她。
乔薇听得惊心动魄。
叶深真把叶氏给整垮了。
所谓破产重组，重组之后的叶氏已经易主，被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并购，叶深甚至在路上就随手签下了并购意向书，丢给下属去打理接下来的琐碎事。
昨夜闯进卧房的杀手，原来是叶远明那边找来的。做得隐秘，但是已被叶深手下查到了切实证据。
叶深淡笑着，让人去找叶家三房的人来，还有他姑姑一家，以及两个在江城的本家血亲。
“半小时内到老爷子跟前聚齐，来晚了别怪我不给他们留财产。”
“是！”
下属匆匆去办事。
叶深牵着乔薇的手，进了老爷子院落。
“你就在院里等，屋里晦气，别闷着你。”他把乔薇安排在一藤花架下。
“好。”
乔薇紧紧攥了他手一下。
直觉他浅淡的笑容之下，心情十分阴郁。
叶深转身进屋。
没多久，屋里隔窗传来老爷子含混的怒骂声。
乔薇听出来，大概是老人知道了叶氏破败局面，怒火攻心。她不担心老爷子，只担心叶深。
隔着半透明的窗帘，她看不清叶深表情，只看到他一道身影。
他缓缓地踱着步子，状似悠闲。可她分明感受到那身影的落寞幽愤，还有憋在心里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