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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文臣生而为谏

    说罢,郑婉婉夫妇、李良贤,皆是看向了楚天明。

    楚天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继而将目光落在了李良贤身上。

    见他唇瓣微微张开,李良贤还以为他要一口应下,愁思都消了大半。

    “奏折一来一回去往京城,的确耗时太久,就算我们等得起,灾民也等不起。”

    “既然我们来了此处,便绝不能事情还未解决,便撒手不管了。”

    李良贤听楚天明说的头头是道,点头如捣蒜,心想:这古板少将军总算是开窍了。

    却不料,下一秒楚天明继续道:“若要行事急从权之法,也不应是我越俎代庖。”

    “太傅大人既是圣上亲派的安抚司,那大人你的决定才能完全代表圣上。

    我与父亲,任何一人写折子上奏,都会惹人遐想,京城中的官员,可不似太傅大人你,了解峨陇城的真实情况。”

    “如妙手仙子所言,这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太傅大人与圣上政见多有不合。

    若此番能够立功,也可消除大人与圣上之间的嫌隙,如此良机,我又如何好抢了功劳?”

    楚天明的话,字字句句出自肺腑。

    他为人耿直,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自古忠言逆耳。

    李良贤听闻此言,

    却品出了另外一番意味来,他觉得楚天明本意就是不想趟这趟浑水,于是乎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楚家父子人虽不在京城,却对朝堂之事一清二楚,这要是让楚家女进了后宫,还了得?

    莫说是灵儿的皇后之位了,只怕是他整个李氏家族,日后都要无缘仕途了。

    楚天明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郑婉婉陆诰便将目光转而投向了李良贤。

    李良贤捧着酸汤碗,一碗一碗的继续,只觉心中苦涩,奈何又无处诉说。

    偏郑婉婉还催促着:“李大人,你得拿主意了,天一亮又是一天了。”

    李良贤何尝不知,片刻也不能耽误。

    但私通官员、减少赋税、开山凿河,这都是大事,岂能不慎重?

    他身负整个李氏家族的前途,不能任性而为。

    李良贤愁的脸色难看,恨不得挪开椅子,离桌而去,这劳什子灾情,谁爱管谁去管。

    忽地,夜昭和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语气温柔又急切道:“不好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感不妙。

    李良贤手里的碗更是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又怎么了?”

    “又发生了何时?”

    李良贤

    的手在颤抖,紧张的问着夜昭和。

    夜昭和气喘吁吁,“外面好多人病了。”

    “他们……灾民们怀疑,是粥有问题。”

    李良贤听闻此言,身体重重坠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定会出事儿。”

    “那水从云州拉过来,都发绿发臭了,如何还能饮用?”

    “那水已经彻彻底底坏了,饮用了定是会闹出人命,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来的时候,也没带御医,这要是峨陇城的灾民全死了,可如何是好啊?”

    “妙手仙子,你……你说这……”

    李良贤下意识的便想责怪郑婉婉擅作主张。

    不过他也算是好的,起码没想着推卸责任。

    这些灾民们,能在这峨陇城苦苦坚持数月,吃的喝的定是毫不讲究。

    胃长时间超负荷的消化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加之平日里没饱腹过,一下子吃多了,定会出问题的。

    郑婉婉早就预料到了,这才将消食的药物研磨成了粉,加进了水里,给灾民们饭后用。

    心儿、空然、夜昭和三人,一个个的嘱咐灾民们,饭后要多喝水。

    但几千名灾民,他们又不能每个都盯着让他们喝水。

    出现这种情况

    ,实是预料之中。

    “莫着急,我出去看看情况。”

    “空然大师来的时候带了好些药,寻常的病都能治好的,不足为患。”

    “但李大人你也要做好准备,凡事都有意外,我们在座的谁也没办法保证整个赈.灾过程就毫无伤亡。”

    “李大人你就在此处,好好想想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吧。”

    郑婉婉说罢,同夜昭和一起出了屋子。

    本来今晚将大家聚在一桌,是为了给夜昭和和楚天明搭桥牵线,谁料独孤冕偏要横插一脚。

    夜昭和见没机会和楚天明私底下谈话,便跟着空然心儿一道去了街上。

    待她们二人走远后,陆诰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声音温和,慢条斯理的对李良贤说:“李大人,天子您都教得,定是熟读史书,深知治世救人之理。”

    “古往今来的圣贤,有多少是临危受命,才得以青史留名的?”

    “文臣生而为谏,肩负大任者,应当机立断,错失良机,再悔便晚矣。”

    短短的时间里,李良贤将自己一生仕途想了个遍。

    他身为太学院的泰斗,教出来的学子尚且能入皇家学院,为皇子之师。

    他自己更是天子之师,君民如鱼水的道理,自圣

    上咿呀学语时他便教授于他。

    怎地如今到了他效仿古圣贤时,他倒先关心起自己的一己之私了?

    李良贤听完陆诰的话,只觉得羞愧难当,自己枉为一国太傅。

    若这一次他趋利避害了,那他那些桃李满天下的学生,会如何看待他?又会如何教导他们自己的学生?

    若是一己之私,断送了大启‘谏臣不顾生死,愿做圣上自省之镜’的传统,那太学院那些悻悻学子,往后又该何去何从?大启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李良贤颤抖的身子,渐渐停了下来。

    原本耷拉着的双肩,也慢慢挺直了。

    他眼中的惊慌犹豫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公子所言极是,老夫今日受教了。”

    “真乃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夫这就写信给周边临近的周城官员,也会上折子给圣上。

    同时亦会去信给太学院,劝京中在朝官员,一起上折子请奏圣上。”

    陆诰欣然,嘴角微微一笑,冲着李良贤略点了点头。

    李良贤又对楚天明说道:“楚少将军,送信一事儿,还要劳烦你帮忙。”

    “这是我应该做的,飞鸽传书,定要比人骑马去送快些。”楚天明这一次倒是没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