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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饮鸩止渴什么?

    薛纹凛:等她走了再睡吧。

    林羽:“等你睡了我再走。”

    薛纹凛:“......”

    这位林大娘子与自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有些时辰,女人的明艳面庞还未见羞涩急切,反而待在这屋子环视打量之间,越呆越悠然自在。

    他揉揉额角,面上不温不火,实则心有余悸。

    与女子打交道,独独成就薛纹凛三十多年神坛轨迹为数不多的败绩。

    那桩似无知无形地耗人心血的旧日情殇自不必说。比起像附骨疽般攀附自己,更令周遭旁人时而义愤难消,继又如履薄冰。

    两年多来,无论他表现得多么自在与平淡,总是难见周遭全然欣慰与安定。

    在伤重难愈的大半年里,薛纹凛脑海不憩不休缠绕着说不清的一股执念,痛苦也有,自厌也有,灰心也有,竟偏偏未再生一丝情动。

    他一度放任自己心如死灰和无意求生的姿态,恐怕就是那段意境颓败的时光,唬得身边顾梓恒之流胆战心惊,并延续缠绵之势,化作如今逢遇他与任何女子说句话都能警惕非常。

    而应付林羽这般个性独立、飒爽利落之类的女子,薛纹凛同样不通此道。

    是友非敌,便是打不得、赶不得、恶语相向不得,于是便再没招了。

    但他观察着,这胆大包天的女子对自己采取的战术却并不很友好。

    略有些——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意味。

    他徒然觉得按照这女人偶尔会兴起的恶趣味,倒真干得出来。

    不知是潜意识畏怯还是神思徒然深重,他忍不住呛咳了一下,不想反而惹得林羽关心侧目。

    薛纹凛:“......”

    他无助地暗地蹙眉,但凡自己不战而胜的光辉历史里,确实没有一个对手是女人。

    薛纹凛少时就厌恶宗室内廷那些脂粉堆,这大约与自己的样貌总被拿去与女子攀比有关。略成年些后,又因军功逐步尊荣加身,而高处不胜寒的好处之一,便是不再有莺莺燕燕敢蓄意纠缠。

    现下,似乎总该说点什么。

    薛纹凛胸中苦恼,端得似一本正经,却难得开动渐而昏沉的脑筋冥想劝服之策。因再不警醒些,从往日经验来看,这女子一旦发现敌路弱势,就能一往无前挺进如破竹之势。

    尽管铩羽而归的可能性尤其大,但薛纹凛心中拒绝意味坚决。

    这里毕竟是赣州城,不是那一亩三分地的小客栈,人来人往客流极大,被人撞见极难避免物议。

    再者,顾梓恒大约也是一时情急才会没有拒绝林羽的提议,今夜之行情势未卜,兹事体大,万不能留下这样的尾巴。

    他并不担心林羽的好奇心,却担心林羽因好奇心太甚会伤人伤己。

    同时,薛纹凛也确实无法忽视门外有双寒光利刃般的视线。

    他接过女人不容拒绝递来的热茶,茶香氤氲盖住鸦黑睫羽下的视线,只余无奈的轻语。

    “你不走,我如何能歇下?况且,这屋子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林羽似笑非笑迎上男子无辜还仿佛显得无助的眼神,有意无意瞟着门口的动静,一番清冷只管调侃,“顾先生并未说可以放你一人在房内,因你总惦记男女别途,我已在妥协了。”

    这人出了济阳城,果真似泥团里翻了个儿,竟让人有些辨认不清了。

    他鲜少自在地半束着发,甚至刚才入室后便急不可耐松开了高梳的发髻,只笼统用一根紫色丝带绑着,大部分自肩头自由落下。苍白如凝脂玉般的肤色里竟被养得少了些病气,只是还抹不掉孱弱之态,碎发俏皮地自刘海垂了几缕,五官仍是端正平凡。

    细细调和之下,林羽居然发现此人有可争当美男子的潜质。

    他显得这样慵懒,清冽,又因眉眼的平顺,整个人沁润着浓浓的——

    林羽心中一句形容呼之欲出,却觉得不应用在此时此人:

    圣洁而不可亵渎。

    林羽:“......”

    一颗石心如己,什么时候能分辨男子的好歹了?

    林羽莫不在想,自己这饮鸩止渴的心思似乎越发没个头了。

    却又想,饮鸩止渴时并未迷恋总是好的,大约也可能是不想放过美的事物。

    她这番狡辩粗略想想其实很有道理,因这男子终究平凡如斯,其实抵不得心尖那枚珏宝并世无两。

    林羽好整无暇地起身继续打量,立在窗口凝望蓬船劳作的渔夫和岸上放花灯的少女,口里只道,“这里堪堪可以,看着也不似我家客栈舒适,也许天色好些能呆得住,否则冬风乍起,可有你受的。”

    她又走去立在他面前,特地给门外留下一个背影,生生挡住薛纹凛的视线,低低笑道,“这会我越表现得舍不得走,门外那趴着的墙脚越郁闷。这么想想,心中说不出的莫名畅快。”

    薛纹凛看着被她方才掩去一半的窗户,这才哭笑不得。

    “莫不是为了气她?在下看不懂,二娘子似对我有所误解。原来又遭遇一桩城门鱼殃......”

    林羽堂而皇之坐在他身边,慢慢悠悠沏了一杯茶,听完他的话自行一怔,面色又恢复如常,只是语气轻了,“误解自然是她的错,倒也不算全然无辜。”

    见他不解地看过来,林羽淡然一笑,“没什么,与先生丝毫没有关联。是我自己沉湎旧事,令周围人担心不已。有时以为自己走了出来,有时饮鸩止渴而不自知。”

    在她吐露某些字句时,薛纹凛皙白纤长的指节悄无声息叩紧了杯沿,安静许久的睫羽颤巍扑闪,眼帘就这么半耷了下来。

    他静坐不语的样子竟显出一丝乖巧,被林羽分辨过来时,只寻见一个不知如何出言安慰的观众正认真倾听诉说者无尽的忧思。

    半晌,听得那人垂目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