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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偏偏先帝和薛纹凛有此执念

    酒肆与客栈打着对面,从栈房窗棂斜望,可以将厅堂高朋满座的热闹场景一览无余。

    酒肆这样的场景,倒和在林家客栈时约莫相似。

    说书人识桌而坐,围着里一圈外一圈,高谈阔论着其实不过一些坊间杂谈,因口才和演说的技巧显得格外引人入胜。

    初春露寒,天际已现出一线朦胧的金边,只不过时辰尚早,阳光的暖意还未兑现。

    窗棂旁放着一张铺满薄毯的卧榻,从早到晚歪在榻上度过一整日,这是薛纹凛最近的兴趣。

    或许是异国杂谈分外有趣,或者是日上中天的暖意太舒适,又或许是薄暮银钩的静夜太适合沉思。

    卯时将近,他披着薄氅做了一个熟悉的姿势。

    将薄毯隔了氅衣覆在身上,遮住容易受凉的腿。

    薛纹凛侧首斜倚,冷白的脖颈上透明的血管清晰可见,周身泻露慵懒与沉静的气息。

    秀致的五官因清瘦而格外立体,又自恬淡的氛围里更散溢出完全无害的荏弱动人。

    说书人口若悬河正起劲,薛纹凛微垂眼帘虚望着对面,偶尔会轻轻咳嗽两声,但并不影响明显惬意的心情从微垂的眼帘迤逦开来。

    房门明明紧锁,却有人不请自如,甚至不经敲门。

    薛纹凛竟没有在意,注意力仍在杂谈里那桩故事本身。

    “凛哥,若实在不想用早膳,好歹喝点汤暖暖身子。”

    话说完,薛纹凛非但不回应,反而耷了耷睫羽装没听见。

    盼妤不以为意,只将汤碗放在一盅小火炉上慢火温着。

    她这几日早已习惯,倒不是介怀薛纹凛的冷漠态度,反而惦记他身体羸弱,一日三餐不能太过随意。

    幸好薛纹凛仿佛是特地不太搭理她,终究都不太为难自己身体。

    比如当下,他即使这会不太乐意主动回应,但过一阵子又乖乖坐在桌前。

    盼妤站在他身后悄悄无声叹息,为男人仅剩的这点自知之明感到尤为庆幸。

    他们成功穿过无人之境花了半日,到达长齐边境这小城又花了半日。

    她心里清楚薛纹凛早有此意,只是当时不知为何他非要亲自来异国边境。

    盼妤只知道,当下此趟奔行与先前的计划早已大相径庭。

    说起来,一切都与那楼飞远有关。

    她想不到多年前亲手放过的人竟然就引起薛纹凛的注意。

    有时也不得不叹息宿命的神奇。

    两年前北澜变故,抓了两个,逃了一个。

    抓了丰睿和楼飞远,刚刚好逃了行绑架之举的那个真凶。好巧不巧,楼飞远就是真凶唯一的亲密同伴。

    现在去特地回想细节都极为困难。

    自从薛纹凛失而复得,那些两年前的旧事对她来说都称得上几乎是上辈子的记忆。

    但她同时明白自己必须要回想起来,因为这楼飞远的确有特别之处,特别到自己力排众议,宁可与薛承觉吵翻天了也要保住对方性命。

    她脑海现在能回忆起,自己家那小狐狸崽子怒目冲天的俊秀面容。

    她甚至当时,对青年誓要替薛纹凛报仇的决心深感匪夷所思,觉得这对让自己操心到舍命的叔侄兼师徒俩能骤然和好,简直不可思议。

    为了放过楼飞远这条命,薛承觉半年未踏足常宁宫。

    盼妤又清晰地叹气出声,想到那觉得有一丝丝委屈。

    尤其眼前,这男人仅仅舍得给自己看后脑勺,还是半边。

    “我今日已打听到楼飞远的家底,只是......”

    盼妤犹疑半晌,自顾自道,“他出身猎户世家,家人并不常居城中,大约还要往山里走。”

    别说山里有不有瘴气诸如此类,就冲着要攀爬这遭,如今他也吃不消啊。

    她点到为止也不多劝,而后默默坐在一旁等。

    薛纹凛安静地躺了一会,声音低缓地开口,“他当年自己可知身上信物的来历?”

    盼妤早就把当年巨细重新捋了一次,自是能做到知无不言,有问必答,于是也接话得痛快。

    “当时他只说是家传物件,我用了些法子,当然无非就是威逼利诱、严刑逼供之类,由此确定那绝非攫取之物,的确归他本人所有。”

    楼飞远被抓时,随身有一枚六齿龙物件恰好被她认出,这才无论如何不能取他性命。

    旁人不知,但她却知,先帝和薛纹凛都身负寻找末帝宝藏的遗命。

    关于大嵊末帝宝藏这类虚妄,盼妤本人是毫不动心,偏偏先帝和薛纹凛有此执念。

    她自己虽不算从善如流,但当时好容易逮着个可能循获蛛丝马迹之人,便一门心思想着要完成薛纹凛的“遗愿”。

    和自己儿子能吵起来,说到底二人都是为了这个男人。

    只不过,这男人如今宁愿承儿子的情,偏偏不搭理自己的。

    要不怎么说还是当皇帝好呢?盼妤心中不服地暗忖。

    她想着自己的小九九,听薛纹凛若有若无地哂笑了一声才道,“司徒扬歌,究竟知不知道?”

    这句问话没有标准答案,听上去薛纹凛就是在问自己的。

    盼妤想了想,从自己许久不理朝政、又原本不太灵光的脑海搜刮出一点点灵感,干巴巴地应答。

    “那信物早已被我取得,这两年,他也并未极尽办法索要,想是自己也懵然糊涂吧。”

    她蹙眉沉思数秒,又道,“我将他和丰睿一同安排在一处,本就有监视之意,这两年却也安分得很。”

    除却楼飞远弟弟被应征入伍这个意外,其实那二人行迹实属正常,看不出勾连前朝,或者勾连异国。

    她说这些话的意思,大抵就是自己并不觉得长齐觉察到了什么。

    至于宫变后长齐忽而在边境加强驻军......

    盼妤闭了闭眼,无奈地想,造反派上台后看到邻国大军压境,谁都会紧张得心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