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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幸好她这几年厚脸皮技艺最为精进

    万一这次……

    不能有任何万一。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甩掉脑海不该有的念想,又暗自思忖,出发前城外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信手等来。

    这等待无非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于是,他们有意放出诱饵,司徒扬歌在毫无防备之下的入局,正如激起千层浪那颗石子,足以令敌人急不可耐寻求破立。

    前朝余孽不止于附骨疽般,只是太平盛世中简单的一股阵痛,他们制造了撩动人性的宝藏传说、骇人听闻的宫廷秘药,甚至埋下祸乱延世的乱臣贼子。

    她忽而懂得薛纹凛势在必行的坚持,毕竟付出半生所有,不料仍给后世残留祸患。

    这祸患,不能始亡殊途。

    薛纹凛果然说得都对,只是此时,盼妤连应和都习惯性心怀怯意。

    一旦患得患失像蔓藤一般在心底深处扎根,人原有的骄傲自持与察言观色都会截然变化。

    无外乎,此消就彼长,越是在意,越怕失去,越多失去,裹足不前。

    这样的独处从前有之,可叹可恨彼时自己毫不自知,更不懂得珍惜。

    她悄然收藏起薛纹凛展现的耐心和宽柔,将它们与从前偶尔得到的和颜悦色细细品味比对,企图从中抽丝剥茧出什么情惑柔肠。

    哪怕只有一星半点那也是好的。例如现在,就是好的。

    盼妤收拢神思重凝目光,视线里只有眼前的男人,瞳孔倒映出一半清晰分明的颌线和颦眉隐忍的侧脸。

    她见状不由得急躁而迫切,“司徒扬歌既醒来,打个措手不及岂不更好?即使留你在此静候,我们人手依然够。”

    贴紧石壁的头微微转向盼妤,她徒地醒悟自己将二人之距着实凑得近了些。

    她或许真的瞧见两排蝉翼般的乌睫如羽扇微动,一眨眼却只得那张安定沉静的深秀容颜。

    她听到薛纹凛的叹息,“阿妤,我说的二日后动手,并非忌惮自己状态不佳,而是时机未到。”

    盼妤不解又无奈。“司徒扬歌入局本就不起什么作用,他在人家眼里不过是半块‘虎符’罢了。只待那老妇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能携他一并入希星城,我们也省得路途漫漫应对杀机。”

    主意虽好风险却大,所幸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盼妤收回撑了许久石床的双手,抱膝与薛纹凛再次肩并肩靠坐,那视线随神思松弛而悠远恍然,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怔怔启口,“凛哥,我有些害怕。”

    十足松软的声调里含着几缕似故意让人察觉的委屈,一语尚毕兀自接着道,“得到愈多愈怕。”

    得到薛纹凛如今稍许和颜悦色,于是害怕他每日比前一日对着自己少笑了一次。

    得到薛纹凛如今默许相陪相伴,于是害怕他动辄为旧友两肋插刀就直冲希星城而去。

    她还害怕,薛纹凛心意决绝却隐忍不言,要以一己之力扭转这前朝造孽惹出的失序乾坤道。

    对,她最怕薛纹凛总想着独自一人又静悄悄地闯关涉险。

    薛纹凛当然不会问回去,光这股沉默,也足以打散盼妤真不知攒拢了多久的勇气。

    幸好,幸好她这几年厚脸皮技艺最为精进。

    薛纹凛起先静默,却并不打算装没听见,回应了其中一句,“你只管贴身收好谷主的解毒药丸,也不要擅自走出这间密室,便没有任何安危之虞。”

    说罢尤显不足,又补充,“你武艺生疏不欲硬碰硬,但防身机敏尚可,尤其记得不要总跟在我身后,自找安全的落脚处。话说,地上那几个皆作了‘弃子’,其实不难对付。”

    盼妤听他特地挑着词带歪话,心中虽禁不住地苦涩,面上只得点头诺诺。

    耳濡目染几日,她自己也对地面那群乌合之众的斤两了若指掌。

    即便不如彩英足以以一敌多,盼妤自信在自保之余也能不拖后腿地完成计划。

    她轻哂,“谁都不如那老妇想要留着司徒扬歌的性命,没想到深陷狼窝最安全的是那家伙。”

    薛纹凛不甚在意地笑笑,头偏向她不避讳地又咳嗽了两声,两瓣蝉翼扇了扇虚虚落下。

    她心中充盈着痛苦的甜美,更无法自抑流淌的暖意,只因薛纹凛在自己面前愈加放松而不知。

    “对了——”盼妤坐直半身蹙额环视四周,“这里一看就修造年代久矣,你如何能未卜先知?”

    薛纹凛双目微阖,沉缓慵懒地道,“的确未卜,但算得先知。你我第一次入城前,般鹿已提前绘制好城舆图。”

    盼妤暗暗咋舌,又觉得有如此厉害的九卫护顾在侧,薛纹凛的身边总算能多些安全。

    区区两日,时而令她急不可待,偶尔她又恨不能永远留在当下一刻。

    但仅此偶尔回暖却绝不敢沉湎,毕竟那么一点微薄的温柔,撑不起她想象中的后半生旖旎。

    她就这样在薛纹凛眼皮子底下,静默而老实地餍足神颜,明目张胆恍惚思识了整日。

    两日如驹过隙,悬空密室过得安宁静谧,计划有条不紊推进,地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司徒扬歌的醒来是一道鲜明分界线,自此隔绝彩英夫妻,将三人开始各个独立关押。

    阿蛮能每日看见彩英眼中盛放的怒意和焦躁,心里既高兴又舒心,只偶尔能挟带一丝歉意。

    她一度觉得自己称呼彩英为“首座”时,勿论内心和表面都不带讽刺的意味。

    正如这几日短短的相处中,她既佩服女人的聪睿果敢,又为她因情所惑感到着实可怜。

    而今日份的可怜里,没来由地添了几分激动和遗憾。

    她很快将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且自今日后,她再不会因只能仰视他人而忿恨自卑。

    她必定能站到一个全新的位置,成就新朝崛起的时势里最耀眼的名字。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