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谊宋观南轻笑着摇摇头：“先让地方官员吃饱，才能保证百姓吃饱，放心，到时候还会有其他提案需要你来执笔。”
叶抚川对上宋观南了然的眼神，忽然间意识到了宋观南比自己想的要多上不少。
他点了点头：“多谢帝师。”
宋观南微微一笑：“就在刚才，我看了豫州的那一份提案，倒是看得出来你用心了。”
听见宋观南的夸奖，叶抚川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帝师谬赞，这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分内的事情，做得好是应当的。”
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面那一副温文尔雅甚至有些谦卑的模样。
宋观南环顾四周，看了看都在争执下笔的官员：“你倒是安排得不错。”
说到这里，叶抚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都是看大理寺围案定罪而来的想法。”
“哦？”宋观南微微挑眉。
大理寺的围案定罪，这东西她倒是也听说过，就是面对案件的罪人身份比较高可又不能不治罪的时候，就需要围案定罪。
一群人围着方桌坐下来，一边说这个人怎么有罪，另一边说这个人怎么无罪，不论身份，只谈自己立场上面的言论，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地避免冤假错案，多判或者是少判了罪名。
而叶抚川却是把这样的方法用在了商量政策的场合上。
叶抚川看出宋观南的意外，便解释道：“帝师看这一桌两边，一边说怎么实行，另一边说不能，然后争执出来一个为什么不能又为什么能，刚才乡绅的事情，只是看他们一边压倒一样的辩驳，我就会站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叶抚川倒是有了几分骄傲的意味在里面。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中书省里面，他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
宋观南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方法，虽然需要些时间，可到底还是能够把事情落到实处。”
说完，宋观南就摆摆手：“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只是来看看你这边是怎么商讨的。”
“那……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帝师。”
叶抚川忽然间喊住了宋观南。
宋观南扬起眉梢看他。
叶抚川深吸了一口气：“帝师也知道，这改农的事情落到我的头上，不是我能力有多么出众，只是……日后万一有什么罪名，还望帝师高抬贵手。”
“罪名？”
宋观南眯起眼睛，不解地问叶抚川：“你为朝廷办事，为什么会有罪名？”
叶抚川顿了一下：“这改农……”
“只要你做的事情没有问题，我说没有罪名，那就是没有罪名。”
宋观南打断了他的话。
她并不希望从叶抚川这样的人口中说出什么瞻前顾后的话。
而她也只能这样告诉叶抚川，她不会因为所谓权贵世家而治罪于他。
叶抚川怔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向了宋观南，眼睛里面满是触动。
宋观南忍不住伸出手，在叶抚川的肩头拍了拍：“放心好了。”
她的声音不大，可落在叶抚川的耳朵里面却是格外的熨帖。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送帝师回去。”
宋观南赶忙摆摆手：“得了，两步路，我只是官职叫帝师，又不是真的七老八十走不动路。”
“哦对了，我刚刚找你，是想要你把那些地方提案参考的材料找一找让人送来。”
随后，宋观南直接转身回了一边的房间。
叶抚川抬头，怔怔地盯着宋观南潇洒远去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又能和那些地方官员吵上一整天。
另一边，宋观南回到了季承佑这边。
季承佑已经坐在桌案旁边，开始看着面前的提案了。
宋观南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对面坐下来，看着自己面前的提案。
又是这样一个下午过去了。
季承佑终于看完了自己面前的提案，抬起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宋观南抬眼：“看完了？”
季承佑点点头：“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等我看看能不能自已看明白再问师父。”
宋观南指了指一边叶抚川送来的其他案卷：“那里面可能会有你要的答案。”
季承佑怔了一下，顺着宋观南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多谢师父。”
等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季承佑才从书卷里面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一边正在慢悠悠喝茶的宋观南。
“师父知道我想问什么？”
季承佑没来由地问了宋观南这样一句话，
宋观南放下手里的茶杯：“关乎农事，你能够问的也不过就是那些，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师父。”
季承佑重重的点头：“改农只是开始，我这样说对吗？师父？”
这次反倒是宋观南怔了一下，旋即她露出了一个笑来：“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想到这样一层。”
随后，宋观南叹了一口气，什么什么头：“对，改农只是开始，农是基础，就像是练武要从娃娃开始练童子功，一个道理。”
“师父下一步是要从赋税，东西商市，南北车马，徭役这四个里面开始改吗？”
宋观南盯着季承佑，显然是有些意外他的敏锐，不过她也没有打算瞒着他，立刻点了点头：“是这四个都要改。”
她说的很是果断。
季承佑盯着宋观南：“师父是想要我来改吗？”
这句话问的很是直白，几乎是季承佑颤抖着声音问出来的问题。
这一次宋观南没有立刻回答季承佑的问题，而是下意识地端起了自己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房间里面只剩下了季承佑的呼吸声，以及宋观南轻轻啜饮杯中茶水的声音。
就在季承佑以为宋观南不会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宋观南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你很聪明，至少比起你的两位皇兄来说是这样的。”
什么也无需多说，宋观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季承佑呼吸急促了起来。
“所以不是因为我是特殊的，师父才这样培养我，而是因为……师父需要一个能够做革新的帝王，对吗？”
季承佑紧紧地盯着宋观南，心里面是第一次期望能够得到否定的答案。
可是宋观南没有说话。
房间里面是可怕的寂静。
宋观南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陶瓷茶杯，眯起眼睛看向了一旁，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么。
季承佑能够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面剧烈跳动的声音，回荡在两耳之间。
“你不该这样想你自己，不是我需要，而是大昭需要，百姓需要。”
宋观南的声音响起。
季承佑敢发誓，这是他听到过宋观南说的最冰冷的话语。
“所以……师父对我没有一点点的师徒之情吗？”
季承佑看着宋观南，脸色愈发的苍白。
宋观南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感情是感情，不可能没有，但是我不否认你刚才说的话，我的确是在培养你作为一个能够带着昭国走的更远的帝王。”
她看着季承佑有些苍白的脸色，脸上满是不解。
季承佑看着宋观南，重重的点了点头：“师父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他说的很是坦诚。
宋观南啧了一声：“等忙完了改农的事情，我打算带你出去走一圈。”
“去哪？”季承佑怔了一下。
“去天下看看，哪里都走一走，让你看看不一样的地方，见一见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