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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示敌以弱

    这时候,天突然一阴,雪便即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一开始并不大,也就只是毛毛絮絮的星星点点。

    可转眼间就是鹅毛般的雪片如瀑布而下。

    不过李贤却根本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雪中,望着那在后院亭子间中低头弹奏着的赵月茹。

    站在亭子间一角的韩梅当即就急得个不行——当着帝王的面,弹《塞上曲》,你这是要影射什么呢?

    是哀怨自己所嫁非人,还是抱怨帝王不恩宠?

    不管哪一条,那可都是大不敬的重罪。

    一旦李贤要较真,不止是赵月茹要倒霉,所有随侍的宫女、宦官们都得跟着吃挂落。

    一想到后果,韩梅的额头上顿时便沁出了一层白毛汗。

    但却不敢上前提醒一下自家主子,只因李贤先前已经用眼神严厉警告过她了。

    “唉……”

    片刻后,随着一声幽怨的叹息响起,一曲终于告了终了。

    “弹得不错,卿的琴技近来大有长进嘛。”

    叹息声未消,掌声便已响起,旋即就见李贤满身是雪地踏进了亭子间中。

    “陛下,臣妾……”

    待得看清来人是李贤,赵月茹难免有些慌,仓促间站起来时,琵琶不小心便落了地。

    这下子,她顿时就更慌了几分,一时间既想去捡琵琶,又想着要行礼,身子的平衡感当即就全乱了。

    结果,人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好在李贤眼疾手快,一把便将佳人给抱进了怀中。

    “呀……”

    赵月茹长这么大,还从没跟除了父亲之外的男子如此亲近过,这一感受到了李贤的健壮与身上所传来的热度,她的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卿且再弹一曲可好?”

    此时的赵月茹楚楚可怜,分外惹人怜惜,只是,李贤却并未多抱,概因他从来不愿勉强女人。

    “臣妾遵旨。”

    赵月茹明显很懵,直到李贤弯腰将琵琶捡起时,这才算是从惊愕中回过了神来,心顿时便跳得有若鹿撞一般。

    不过,在抱着琵琶落了座之后,赵月茹竟是很快便稳住了心神,玉指轻拨间,优美的旋律便已骤然而响。

    赫然是名曲《阳春白雪》。

    这意境无疑与赵月茹本身的气质极其吻合。

    恍恍然间,一身白狐裘袍的赵月茹就宛若是一株盛开着的白莲花,仙气萦绕。

    韩梅自惭形秽之下,竟是情不自禁地便往角落里缩了去。

    李贤倒是没动,只是,心中难免涌起了一阵荒诞感——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面前这位确实是莲花,那么,谁是淤泥呢?

    一想到这,李贤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去,取架古琴来。”

    淤泥?

    这个,李贤可不认。

    撇开帝王之尊不算,琴棋书画什么的,他可是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能力,真就不信有他征服不了的“高山”。

    “是。”

    韩梅完全搞不懂李贤这到底是要干啥,但却不敢多问,在应了一声后,急匆匆地便冲进了大雪中。

    不多久,便即抱着一架古琴又转了回来,而此时,赵月茹还正弹着《阳春白雪》的下半阙。

    “铮……”

    在将古琴放在了石桌上后,李贤一撩皮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手一搭再一拨,琴声当即便悠然而响,无缝切入了琵琶声中,唱和间分外的默契,就宛若彼此已在一起排练过无数次一般。

    不多会,当一曲终了时,李贤手指突然加速一拨,曲调便已转到了《霸王卸甲》上。

    赵月茹反应很快,瞬息间就紧紧跟上了步调,琴声、琵琶声交融在一起,悲壮的气氛陡然大作。

    只是,弹着弹着,赵月茹眼中渐渐泛起了迷茫——她听得出来,这是李贤的心声,但却并不理解为何会是这样。

    这位神一般的男子,威严无双的帝王,难道也会担心失败吗?

    不可能吧?

    但其实,李贤确实有所担心。

    概因他所想达成的目标实在是太过宏伟了些,说是逆天而行也不为过,一旦稍有闪失,那,隋炀帝与王莽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偏偏,这等担心,他只能埋在心里,却不能说与人知,只因他是帝王,容不得丝毫的软弱与彷徨。

    他所能做的就是负重前行,为大唐的永续劈荆斩刺,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也自无怨无悔。

    他绝对不能允许前世那百年黑暗的历史在华夏大地上重演!

    “陛下,您、您没事吧?”

    曲终时,李贤赫然已是泪流满面。

    一见及此,赵月茹顿时大惊。

    “没事,朕尽兴了,改日再与卿合奏。”

    心情激荡之际,显然不适合撩妹。

    李贤笑着摆了摆手后,起身便走出了亭子间。

    “……”

    赵月茹的红唇嚅动了几下,似有欲言状,但最终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痴痴地望着李贤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今年的冬天偏冷,年关将至时,成都都难得地下了一夜的大雪。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草木上满是冰凌,在晨日的映照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其景美不胜收。

    只是第六师师长石仲元却无心去欣赏,眉头紧皱地屹立在窗棂前,脸上满满都是凝重之色。

    “报告,刘东林(谢明生)奉命前来报到。”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中,两名身材壮硕的年轻将领已并着肩地走进了师部。

    “嗯,来得不慢么,陛下已有旨意,着我第六师先行出兵建宁等地,打通与交州之间的联络。”

    石仲元缓缓地转回了身,嘉许地看着手下的两名旅长。

    “末将请求打先锋!”

    “一边玩儿去,师长,这回该轮到我第二旅先上了!”

    ……

    一听有仗可打,两名年轻的旅长顿时都来了精神。

    “先别激动,这一仗的主力并非我第六师,而是即将成立的山地旅,我师只负责打通道路,攻占驿路沿途各县,清剿乱匪一事,将由山地旅负责。”

    半年多没打仗了,还能保持这等士气,石仲元显然很满意。

    “山地旅?那是哪根葱啊?”

    一旅长刘东林顿时就不爽了。

    要知道第六师可是辽东军的老底子部队,所有军官基本上都出自原太子左卫,个顶个都是骄傲的主儿。

    如今,要他们打辅助,这不是打脸吗?

    “是啊,师长,谁特么的有胆子来咱们的地盘上充大头蒜。”

    二旅长谢明生同样也很不爽。

    “特战团团长林三石。”

    要说不爽,石仲元其实也一样。

    川中可是他第六师的驻地,在他看来,平定姚州就是第六师的本职工作,哪有交给旁人的道理。

    奈何,圣旨已下,他就算再不爽,也断不敢违抗。

    “三疯子?那个狗日的要来了?”

    “奶奶个熊的,这混球一来,川中非乱了套不可。”

    ……

    一听这话,两名旅长的眼顿时都有些直了。

    不为别的,只因林三石那厮是真的很能打,每回辽东军军演时,各部将领都没少尝到被“斩首”的滋味。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行了,别扯那些有的没有的了,三疯子就只带了一个营的特战队进川,要想扩编成一个旅,没半年时间,根本上不了阵。”

    “所以,前面的仗,还得靠我第六师,能不能拿到尽可能多的战功,就看咱们怎么打了。”

    若是可能的话,石仲元根本不想跟林三石合作,无他,那疯子太过强悍了些,真让这家伙抢了先手,第六师只怕连口汤都没得喝。

    “师长,您就下命令吧,我第一旅时刻准备着。”

    “师长,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给咱们说说。”

    ……

    战功啊,谁会不想呢。

    要知道目下举国才刚编成了二十个师,还有十个师将会在明年整编完毕,那就意味着还有十个师长的宝座待定。

    若是能多捞点战功,指不定就能再进一步。

    一想到这,两位旅长的心顿时都是一派的炙热。

    “很简单,先示敌以弱,将那些苗蛮尽可能地引出大山来打,一战灭其主力,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那,三疯子就该哭了。”

    战功,不止手下两位旅长想要,石仲元同样也想要,他就指望着这一仗能让自己跻身上将之列了……

    景隆二年,元月五日。

    不等雪化,第六师全军从成都开拔,沿秦始皇当年所修筑的五尺道进军云南。

    道路狭窄崎岖,第六师的重炮部队难以通行,只能靠大量的骆驼、驮马载着走。

    一路磕磕绊绊,足足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方才赶到建宁(今之曲靖)。

    而此时,王善宝(原名蒙利伽罗)的堂弟蒙凤阁罗早在半个月前就已阵斩昆州刺史西爨领主爨则以,尽收其部众,占据了全云南。

    闻知唐军大举杀来,蒙凤阁罗派猛将山彪率三千精锐死守曲靖,并向王善宝告急。

    可奇怪的是第六师抵达建宁城外后,并未发起攻击,在安下了大营后,除了不断派出斥候去联系西爨各部落之外,始终安安静静地待在营中。

    这,根本不像是来讨伐的,倒像是来度假的。

    山彪奇怪难免,只是,他兵少,倒也没敢出城邀战,就只管闭门紧守,双方就这么平静地对峙了整整十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