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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陈年旧案

    阳春三月,阳光驱散了严冬的苦寒,迎春花迫不及待地吐了嫩黄的花芯,万物一派复苏景象,很是生机勃勃。

    范利文上任三司使官不过半月,便狠狠地“烧了三把大火”,将这早春中的盛京城烧得也很是热闹,坊间百姓们再次有了热聊的话头子——

    这第一把火,直接烧到了昊元帝脑袋上。

    朝堂上,范利文提出:重农固本,乃安民之基础也。

    “农民辛苦劳作整年,不过是为了求个温饱,还要缴纳田租赋税,可收入却远不及商人和士大夫,就连地位也很低下,这如何算得重农呢?”

    为了表示对农业的重视,和对广大农民百姓的关怀,他请昊元帝参与亲耕,不仅代表着天家的器重,更是有“劝农”之意。

    “每年三月二十一日,乃春耕之始,臣请陛下脱去龙袍,更换成短衫便鞋,亲自走到田间土地,劳作耕田,来表示陛下的仁爱和勤勉。”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很多朝臣斥责他殿前妄言,实乃大不敬!

    也有魏远山等人,对此表示支持,赞道:“若陛下行亲耕之举,乃勤政爱民之举,定会鼓舞百姓万民,争先称颂陛下为一代贤君。”

    昊元帝的眸光一动。

    亲耕一事,听起来似乎折损了些天家皇室的颜面,但是若能以此成全他的贤德之名,却是大善啊!

    他大手一挥。

    允了。

    第一把火才烧完,第二把火再次烧了起来。

    范利文捧着一份名为《三司疏议》的奏疏,其中详细地记录了如今东楚境内,各地赋税不均,导致“殷富之家愈富,贫农之户愈乏”的弊政。

    “土地贫瘠或是肥沃,并不尽然相似,如何能以同价论之?”

    他倡导,各地政府应该根据土地的肥瘠和面积的大小,重新测量,并根据测量的结果制定应缴田税。

    否则肥沃的田地都攥在富户手中,而贫农一年四季却只能在贫瘠土地上劳作,就连温饱都难以解决,还谈何缴纳田租呢?

    在《三司疏议》中,范利文更加指出了流民问题,言如今流民之风大盛,不少在原属地过不下去的百姓,只能流离失所,离家千里,只为求些活下去的机会。

    为此,他提出,以郡或两到三城为单位,将流民安置在一处,形成“流民村”,由地方政府提供居住的房屋,及耕种的土地,解决流民的生计,和城中治安问题。

    同期,完善仓储制度,一来避免荒年粮价暴涨,二来可以应急赈灾。

    范利文更是拿出一套设计图纸,说在视察田地时发现灌溉的方式只能人工浇灌,费时费力,因此想到一个自主灌溉的工具,便是在一个大转轮上平均安装好竹筒,置于湍急水流下,利用水流的力量,将水提上来,达到自动灌溉的目的。

    就当昊元帝还在消化他这第二把火时,这位新任的三司使官身姿挺拔地立于御书房中,一张口又烧起了第三把火——

    范利文双手呈上一道奏折,道:“古言,人无横财不富,鸟无夜食不肥。臣这道折子上,便是一个故事,一个巨商如何诞生的故事。”

    昊元帝眉头一抬,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这厚厚一沓《三司疏议》他还没完全看完,怎的又来讲故事了?

    可他作为“一代明君”,又如何能嫌弃臣子太能干呢?因此只好强忍着打哈欠的欲望,努力装出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道:“哦?利文不妨说说看。”

    范利文一开口,就是王炸:“陛下可还记得,大约九年前,举国震惊的官银失窃案?”

    昊元帝登时不困了。

    这事他记得,他太记得了。

    六千万两官银在押运进京的途中全数丢失,而负责押运的上千名官兵尽数被杀,无一人幸免,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昊元帝更是雷霆震怒,接连派出金吾卫前往探查。

    可丢失官银的地界儿,是一片紧邻涡河的荒山,山上无通道,沿河寻找更是踪迹全无,金吾卫无功而返,被昊元帝骂得狗血淋头。

    却也只能生生吃了这个哑巴亏。

    因此这事儿,始终是昊元帝心头的一根刺,一旦碰触,总会引起一阵怒意。

    “利文这话是何意?”

    昊元帝眸光中隐现寒芒,道:“莫非你知晓其中曲折因果?”

    范利文略一颔首,道:“不知。”

    昊元帝眯着眼睛睨他。

    范利文双手行礼,道:“不过臣却知这银子最终落入了谁人的口袋,又是如何成全一个落魄之人的暴富心愿。”

    不待昊元帝再说什么,范利文双膝跪地,叩首道:“臣誓将此事真相查明,还天理昭昭,今日便是来与陛下求一道手令相助。”

    御书房的门被从内拉开,身着朝服的范利文神色淡然地迈步离开。

    在他的袖子里,稳稳揣着一道御赐令牌,便是袖中光线昏暗,但令牌表面的鎏金还是流转着熠熠光泽,好像一丝丝细密不易察觉的事情,在隐隐发生着。

    宣王府,正屋。

    暮秋握着一道书信,走到兰夫人面前,道:“后门才接了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兰夫人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将那封信接了过去——

    深夜。

    兰夫人披着深色斗篷,连灯笼都未提,独自一人打开后院的门,缓步走向更西的一处破落屋院。

    她推开院门的瞬间,几道黑色身影倏然从墙头翻下,在她面前直直跪下去,齐声道:“属下护驾不利,罪该万死。”

    兰夫人挥手平身,淡淡开口道:“尔等是如何找到本宫的?”

    跪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抬起头,双手抱拳道:“属下截获一封密信,上面正是您的画像,信上还说明了您的所在,这才急忙寻来。”

    兰夫人微一蹙眉,登时想到花灯节那晚的蹊跷,疑道:“那密信是何人所发?”

    墨色夜空中悬着一轮清冷弯月,静静俯瞰着人间,将一切尽数笼在其月华之下,幽暗却也明亮……

    兰夫人独自离开这事儿,桑北延几乎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

    犹疑片刻后,还是翻进了江幼的窗子。

    正敷着面膜,在榻上做睡前瑜伽的女子眸光一闪,缓缓舒出一口气,道:“翻窗子有瘾?”

    这正屋,就如她独立的院子一般,若是有事直接敲门说便好,可桑北延每每都是翻窗入内,就好像门上有钉子扎手一般。

    桑北延毫不理会,只告诉了她兰夫人的举动后,再次翻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