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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毛四

    车马行进缓慢,头车拐出丁字口尾巴还在镇口,三五成群朋友扎堆,谈论此行的种种见闻,有议论镇长,蔡小东听到一句。

    “镇长今天中邪了,死人脸。”

    蔡小东转身喝斥:“闭嘴。”

    几人赶紧陪笑,少爷长少爷短把话扯开。

    这话触动到蔡小东,高天良确实反常,高天良贵为镇长,架子再大性格再怎么清高也得走动巡查,关心出工出力的子民,怎么跟死人一样和军官走在一起。

    国军成一字纵队行进在车队中间位置,窦连长和高天良并肩而行。

    高天良成了孤家寡人,心惊肉跳像被押解的犯人,此行凶多吉少,当然还有另一种处境,他首先想到脱身,身边的窦连长如同死亡的影子,高天良棉袍里贴身的内衣湿透,不住的用袖子抹额头渗出的汗。

    庄越和霍问久经沙场,判断可疑现象当然要朝最坏处考虑,虽然分析的头头是道仍无法确定这伙国军的身份,庄越追出镇子赶上车队不动声色的向前移动,尽力不引起士兵的注意。

    每个人士兵面无表情目光注视前方,对百姓之间的走动交谈毫无反应。有人上前打招呼,士兵面带笑容,士兵与士兵之间互不交流间距五十米,仿佛各行其是。

    总共十五人,没有重武器,人手一杆汉阳造,手榴弹,子弹袋饱满充实,部分士兵携带驳壳枪,士兵状态松弛但整只队伍明显紧张或者说处于临战状态。

    一支精锐身处后方如临大敌,这就是问题所在,庄越嗅到敌人的味道。

    范秃子原打算让伙计出这个差,老婆不答应,要进城购置衣物,范秃子只得亲自驾车。

    蔡小东看到他的大车跟在后面,跳下车等范秃子。

    “下来。”

    范秃子老婆坐在另一边:“东少爷,我下去,你上来和我家掌柜唠叨。”

    范秃子跳下车,蔡小东伸手拿过鞭杆:“听我说,给我办件事。”

    “你说。”范秃子乐意听候差遣。

    蔡小东吩咐:“你去看看镇长,有啥情况。”

    范秃子说:“镇长能有啥情况?”

    蔡小东说:“看一眼就行,这事得你办,要快,嘴要严。”

    范秃子察觉事情非同小可:“东少爷,你咋说我咋办。”

    “找茬上去搭个话,看他的反应,回来告诉我。”

    范秃子二话不说朝回走,嘴里嚷嚷:“谁看见我的钱袋子,袋子丢了,我的钱掉了,谁看见了!”

    平日荒凉的道路因车马人员的走动变得生机勃勃,有人唱起小曲,有人高谈阔论,有人前后奔忙处理私事,车把式之间互相调侃,大声讲着趣闻轶事。

    范秃子截住一个熟人张口要钱,说自己的钱夹子掉了,不得已才想起要账。这人确实欠范秃子钱但在情理之中,欠账不等于不还,镇上乡亲没有赖账的习惯,这人解释没带几个钱,等进了县城再说,或许找亲戚借钱。

    高天良从身边走过,范秃子拉住债务人的手认真的说着废话,忽然范秃子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什么,晃荡着八字腿追上去。

    “镇长。”

    高天良侧过脸的脚步不停,范秃子热情邀请:“坐我的车,路远着呢。”

    高天良摆摆手,范秃子伸着脑袋:“老总,辛苦,您坐我的车,我看呐,干脆让老总们上车歇歇脚,你们又要打仗又要行军走路,每辆大车加个人不碍事。”

    窦连长满脸真诚:“老乡,我们是军人,军人保护老百姓,你们才辛苦。”

    范秃子刚走,车头一沉,有个人从路边窜出来跳上车辕,范秃子老婆吓一跳,毛四,脸上脏抹的乱七八糟,满目惊恐。

    蔡小东已坐稳驾辕:“从哪儿蹦出来的?”

    “跟你说点事,走着,走着。”毛四声音颤抖。

    “天塌啦?”

    毛四趴在辕上两脚拖地:“嫂子,你下来,我跟小东说事。”

    在三齐镇毛四算个人物,腿勤,经常往来于县城省城见多识广办事认真,等于三齐镇对外的窗口,许多人有求于他,毛四说话自然有份量,地方狭窄挤不下两人,范嫂子顺从让位,站在路边等自家掌柜。

    三齐镇两个聪明人凑到一起,蔡小东心头发紧,毛四的神情举止已经完全变形。

    “这是看见阎王爷啦?”

    “不管我说啥,千万别出声。”毛四嘴唇颤抖。

    蔡小东收起玩笑:“你说。”

    毛四说:“他们不是国军,是日本人,那些士兵,跟你们一起的士兵。”

    蔡小东的手开始颤抖:“做梦呢,梦话,天没黑呀?”。

    “东少爷,我那敢开这玩笑,国军,押运的国军,假的。”

    “你疯了?”

    不见蔡小东嚷嚷,毛四定定心神将脑袋凑过去耳语。

    高天良第一次委托毛四处理家事而且非常隐私的家事,毛四自当全力以赴。

    若在平时空闲,可以先去县城逛一天,他和何三有同样的爱好,吃茶听曲,县城物价便宜,省城的消费不起。这次不同,时间紧迫骑一头毛驴抄近道,走的也是这条道,这条路上有个岔口,名唤等驾林,拐进等驾林向东可走至官道。

    毛四不担心路程,闭着眼都能走到目的地,老马识途,驴也可以。骑在驴上昏昏沉沉,这次出了状况,几只野狗盯上一人一驴,尾随试探驱赶,突然上前撕咬,毛驴急奔中却跳进水塘。

    经常出门的人总携带防身之物,毛四随身携带一刀一枪,二尺长的短刀,能工巧匠自制的土手枪,俗称单打单,一次打一发子弹,购买花了两块大洋。

    毛四并不慌张,比这更危险的情况都遭遇过何况几只畜生,在驴背掉转方向,一手刀一手枪。近距离射击,一枪撂到一只狗,中弹的野狗哀嚎不已,其余几只一哄而散。

    毛驴深陷淤泥,这头驴跟毛四行走多年,毛四无法将驴拖出,只得忍痛而走。

    夜,在接近官道的一段路上毛四看到惊恐一幕,路上接二连三出现尸体,越走尸体越多,星光下,每具尸体没有一具完整,七零八落令人毛骨悚然。

    “老乡,别过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