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89章 落幕(下)

    从此以后,颜清不用再听见任何一句辱骂爹爹的声音。

    肩上的担子轻松很多,知晓南不浊大抵是因控制,而杀了她的家人,不知怎的,颜清心中的恨意消减一点。

    可喻照照的背叛仍旧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中,鲜血淋漓。

    颜清不是心软的人,但以往相依相伴的日子总在脑海中不断回想,恍惚间,她总觉得喻照照是不是有何隐情?

    这样想着,她在御花园的湖边站了半天。

    渐渐入秋,荷梗萎倒在湖面,残阳照水,粼粼的湖光也似残荷一样,日渐暗淡下去。

    颜清回到谢与岁的院中,空落落的。

    院中石桌上却摆上一封信。

    她上前拿起信封,上面无任何人署名,思量再三,颜清打开信封。

    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她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喻照照的信。

    颜清心中发闷,捏着信纸的指尖泛白,挣扎着往下看。

    约莫一刻钟后,她垂手,信封落在地面,颜清心中大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她生活的世界,原来只是一个话本?

    而喻照照本来是另外世界里的人,为着回去见一位不久于世的故人,才不得已对她做下那些事吗?

    颜清眼眶冒出些泪来,前因后果已然清楚,她与喻照照相处之间的点点滴滴的真的,可得知真相,她无法原谅她。

    毕竟喻照照口中的世界是她赖以生活的地方,有她所珍视的一切,喻照照搅乱她的人生,轻易离去。

    她又怎能原谅她?

    说什么女主的气运值?那她的努力便要被否认吗?

    那这世间所有人的爱恨情仇,又算什么?

    颜清抹掉眼泪,坐在石凳上发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而在同时,南不浊的心绪也坠入谷底。

    文昭殿前,南不浊立在朱红廊柱边,定定瞧着那天,他抱着颜清对颜父射出一箭的地方。

    那处地方洁净如新,可他仍旧记得那天的鲜血。

    也包括心中蓬勃的占有欲与杀意、恨意。

    南不浊有过一瞬惊慌,在亲眼看见那只箭没入他恩人的胸膛中时。

    可控制不住的恨意、疯狂失去控制似的不断增长,他竟也会害怕。

    如今这一切水落石出,他忽地明白颜父当初为何不让他同颜清在一起,他的心意很早以前已经明朗,可颜清是个直肠子,不在意细微之处。

    但颜父知道。

    他信誓旦旦表明心意那天,颜父委婉地告诉他,颜清与他不是一路人。

    她真诚勇敢、坚毅果决,藏不住心中的情感。

    而他左右逢源、心机深沉,极为隐忍。

    南不浊不信,以致于后来同颜清立下约定,要为彼此相互守候。

    他只是有那么点,想证明颜父是错的。

    可当他认祖归宗,来到京城后没有收到颜清哪怕一封信。

    他以为是颜父的手段。

    可几日前在喻照照说藏有喻相造反证据的那个地方,他发现的除了那些信,还有颜清的信。

    整整三、四年,颜清每月便会给他写信。

    只是他从未收到,而这一切,也是喻照照在从中作梗。

    他连着几天彻夜未眠,看完颜清给他写的每封信。

    春日时提醒他记得添衣、夏日时莫贪凉、秋日时记得履行约定去河边放灯、冬日时会给他写今年自己做的饺子馅的原料…

    会问他京中局势如何,莫逞强,顾好自己、会问他是否有了能弹凤求凰的姑娘、会叫他在战场上小心迎敌,她会尽量帮着他建立军功…

    南不浊几乎泣不成声,每个寂静无声的秋夜里,他反反复复拿出那些信来看。

    从前的埋怨、愤懑蓦然消逝不见,只化作浓浓的悔恨与钝痛。

    他很恨自己从前让她遭遇的一切,无论是在战场上误会她将他推向敌人、还是让她假死,趁机侮辱她…

    从始至终,颜清都以绝无愧疚的态度、一颗真挚的心向他践行着两人之间的诺言。

    但他又做了什么?

    南不浊不敢见她,但又怕她走。

    那个贯穿他昔日十数年光阴的、无可比拟的心上人,一旦离开,他便觉前半段的生活毫无意义。

    即使娘亲留下的遗言是让他成大事,好对得起皇子的身份、对得起供奉天家富贵的平民百姓。

    南不浊脑中前所未有过的清明,但比之神志不清的一年,他更觉此下悲伤无比…

    忍不住,他在那天夜晚,趁着颜清还未向他提出离别,偷偷在谢与岁院子外,看着那个明亮的窗户。

    吱呀——

    日思夜想的身影推开门,他看见她恬然浅笑,可身边再不是他,而是那日毫不犹疑揭下皇榜,为颜清入宫的男人。

    南不浊脚步僵住,想走。

    但一双眼睛像是粘在颜清身上,无法离开。

    最终,他还是在颜清目光要向这边投来时,像个窥不见天光的小偷,躲起来。

    “清姑娘,那边有人吗?”谢与岁提着酒,垂眸看她。

    颜清收回视线,摇摇头:“没有,今夜月色正好,明日你就要走了,还是赏月要紧。”

    谢与岁不动声色挡住颜清,两人有说有笑地踏进那时赏雪的楼阁。

    这次没有椅子,所幸有美人靠,谢与岁把两壶酒放落,自然坐下。

    注意到谢与岁温柔似水的目光,颜清忽地有些坐立难安,捏着衣袖,她还是与谢与岁相对而坐。

    只避开那道如丝线般纠缠不清的目光,她双手交叠,头枕在手臂上,抬眼望着皎皎光芒流转的明月。

    总觉得…谢与岁今夜有点不对…

    “不喝酒吗?”男人的气息抚过耳廓,颜清侧首,鼻尖扫过他光洁的下颚。

    浅淡的草药香味交舞着醉人酒香,一股脑冲到颜清鼻尖。

    她眼睑上抬,猝不及防对上谢与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