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鱼走了的两天后,程煜才在家里发现他。
炎炎夏日,池小鱼的尸体早已腐烂发臭,鲜血变得干涸,深红发黑。
“像是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的老鼠,死了都没人知道,直到尸体腐烂发臭才会被发现。”没想到他调侃自己的一句话,却真成了他最后的结局。
可怜,可悲,可叹……
程煜这辈子都没想到,上午还在开玩笑邀请自己去酒吧的人,傍晚就横死在了家中。
他目眦欲裂,直愣愣地看着池小鱼可怖的尸体,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但鼻尖萦绕的尸臭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站在尸体旁,惶恐又无措地颤抖着。
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他没有哭,甚至感觉不到难过,有的仅仅是心情低落。
怎么会?!你那么坚强,那么开朗,怎么会轻易死去啊……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答应过你的……
对不起……
程煜的思绪被迫移到了保护池小鱼的承诺上面,他行尸走肉般地打完电话,满是血丝的眼睛迟迟不敢再看那尸体一眼。
小时候的程煜抵抗力差,总是生病。因为天天在家的原因,他比同龄人瘦弱矮小,皮肤也白到站在太阳下就好似发光的程度。
他是独生子,所以父母格外爱护他,管的也严。即使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但是长期把程煜关在卧室里,给他请好的家教,让他永远都向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显然是不现实的。
幼年时期的压抑、无力感禁锢住他,让他呼吸不上来。
情绪愈发低落,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像是抑郁症的状态,食欲不振也加剧了他的病情。
对此,父母却丝毫没有要放他出去、送他去上学的意思,只是无休止地PUA他,让他再坚持坚持。
程煜本以为自己会被一直囚禁在温室里,每天浑浑噩噩像一具空壳,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直到一个人闯入了他的世界,那人干净的气质仿佛高山泉水一般,让他见了就挪不开眼……
那时池小鱼母亲还健在,他们住在程煜的别墅旁边,池小鱼无忧无虑的笑声经常传入程煜的耳朵,打断他木讷的思绪。
程煜时常向往那样的生活,可是被高高的围墙拦住的他,与那边的他,是两个人截然不同的童年。
一个洒脱张扬,一个阴郁孤僻。
可这样畸形的平衡却在某一天,被那洒脱张扬的童年打破了,在不知不觉中融合到了一起。
池小鱼小时候体质好,长得也比同龄人高一些。
他性格跳脱乐观,机缘巧合下迷上武打片,所以经常研究各种动作,学习跑酷,而那阻挡他和程煜的那堵高围墙就是他的练习对象之一。
经过多次长久的练习后,他终于踩到了围墙的顶部,一个借力蹬踢往对面别墅的院子跳去。他很快落地,摇晃两下就站稳了。
池小鱼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人,便磨拳擦掌想要翻回去。
跳起来的那一刻,二楼的音乐突然响起传入他的耳朵,他吓了他一跳,差点摔个狗吃屎。
闭眼晃了晃头,他起身,默默思考片刻。最终,好奇心决定了他的思维。
发出音乐都二楼不算太高,但是池小鱼左看右看都看不见里面的人。
本想放弃的他随意地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瞥见了院子里有一棵还算粗壮的大树,而且树枝刚好伸长到窗户旁边。
“是时候展现技术啦!”
池小鱼的声音有些细哑,眸子里亮晶晶的,嘴角露出一抹半痞不痞的笑意。
他拍了拍树干,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速度不慢,灵活的像只调皮的小猴子。
半晌,他终于来到了窗边的树枝上坐下,双手扒住窗檐,把脸贴了上去。
只见,一个小孩坐在钢琴面前,侧身对着他,细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雀跃的跳动着。上身随音乐微微摆动,俊秀的脸庞上还有些婴儿肥,眼睛半合地专注于谱子。
池小鱼很少看见这么好看的小孩,不知是因为颜值还是音乐,他静静地听完了一首,在程煜翻谱子的时候小声地敲了敲窗户。
“谁!?”程煜被吓到,脸色有些白,连忙侧头看向窗外。
二人隔着窗向望,宿命感在此升腾。
池小鱼意识到自己吓到了程煜,慌忙摆手道歉,“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我是你的邻居,不小心翻墙过来了!听见有人在弹钢琴,就好奇……过来看看。”
程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要打开窗户的意思,“哦,那你既然看到了,就请回吧。”
“别啊!”见他转身要走,池小鱼赶紧叫住他,不好意思地挠头道:“相见就是缘分,而且咱俩差不多大,交个朋友不过分吧?”
听见“朋友”两个字,程煜的身形一顿,婉拒说:“不了。”
池小鱼以为他在害羞,便无所谓道:“哎呀别害羞嘛,我经常来就是了,你不用害怕,聊聊天而已。”
程煜背对着池小鱼,没有再说话。不是懒得理池小鱼,而是他下意识地想跟池小鱼交流。
池小鱼咧开嘴笑了笑,“既然你默认了,那我以后就天天来找你喽!”
程煜刚想转身反驳,池小鱼就退了回去,向树下爬,生怕他会反悔。
程煜抬眼看向空空的窗外,绿莹莹的树叶轻轻摇曳着,湛蓝的天空上掠过几只飞鸟。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窗外的压抑景色竟然有些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