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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零落成泥命

    车轮滚滚一路向南,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到了皇城南边的杏前街上才停下来。

    雨棠打了帘子一看,浑厚的两个大字“夏府”挂在大门口。洵异家到了。

    夏家自然比起侯府小的多,却也并不寒酸,看得出家境殷实。

    令雨棠意外的是,订婚前父亲从未告诉她,洵异早有一通房,名唤倩娘,生有一子,名唤虎子,年方七岁 。

    因夏洵异迟迟未聘正妻,夏家是倩娘执掌中馈。倩娘其貌不扬, 有些矮胖,脸圆下巴方,淡眉细眼,绝称不上是美人,但看起来很干练。那虎子却生的唇红齿白,浓眉大眼,非常好看。

    雨棠心里有些别扭,可转念一想,已经退婚了不是么,又哪儿有别扭的权利。

    夏洵异还是做了些表面功夫。他给雨棠指了个丫头使唤,那丫头叫小玲,年方十岁,圆脸杏眼,留着齐刘海长麻花辫,身量未足,只是一个儿童模样。还有个奶子叫洪姨,是虎子的奶子,时而过来帮个忙而已。

    夏家的院子不大,给雨棠安排的是夏家前院的右厢房。打开外间房门,两张三尺左右的小床摆着,床上置一漆黑案几,床边摆一绣墩,便把房间挤的满满当当。里间比外间还要小些,为置物,又打了不少橱柜,摆上两张小床,再摆不下桌椅,连阿芫都怪道:“这屋子可睡的下?”

    那丫头小玲说起,夏家也是扬州大户,这宅子不过是为着夏洵异入仕特意在京中置的业。许是侯爷早就调查过夏家的情况,早就在碧湖附近着手给雨棠建个县主府,只是随着抄家也一并罚没了。

    雨棠克制了所有想挑剔的念头,不断提醒自己身份和处境。阿芫也有几次挑三拣四的经历,雨棠连忙制止后柔声教了几次,也迅速学会了察言观色。

    说来有趣,许是相依为命的关系,这失去父母的两姐弟迅速地要好起来,小奶娃娃不仅听阿姊话,还事事粘着,大概心里清楚,阿姊是自己最后的依靠了。雨棠看着这个小不点儿,心里有些酸楚,他这年纪,原本是该在亲娘怀里撒娇的才是。谁又想要一夜长大。

    来了夏家的日子倒是简单。他们的院子,夏洵异不常出现,后院的下人也不常出现,那倩娘虽是冷冷的,却不敢招惹,更是避犹不及。前院就那两姐弟带着丫头小玲,虽然诸事都要学着做,倒也自在得多。

    雨棠原以为在夏家,知足常乐地躲一方平安,风头过了,日子总会好起来。即使没有了定远侯府,但大哥二哥总会站稳脚跟,念及骨肉亲情,或许还会替她安排前程。

    雨棠甚至天真地想,即使夏洵异不娶我她,或许还有更好的亲事可攀。毕竟她配夏洵异原本就绰绰有余,即使抄了家,娶她,也就继承了一部分风林党的人脉,于他而言,未必就一无是处。

    可经历了那一日的事后,雨棠才渐渐明白起来,来夏家或许并非权宜之计,而是最好的归宿。

    那一日,阿芫旧时一件玄色银雪棉短袄被小玲洗坏了,正扑在雨棠怀里嘤嘤地哭着。小玲是个老实孩子,也不敢反驳,只搓着手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后院倩娘身边的长吉媳妇儿探出头来,把小玲叫了出去。不知说了什么,一会儿小玲急急地过来雨棠跟前附耳道:“姑娘,说门口有人说要见你。”

    “见我?”雨棠有些犹疑,脑海里在思索着究竟是谁会来看她。或许是父亲的旧部?还是外祖的风林党人?她内心盘算着,脚步也有些飘了起来。

    到了门口,猝不及防地,白茫茫一片的人守着灵幡在等她出现。

    见雨棠出来,为首的带着大哭起来,她吓得一激灵,不知是何状况。正预备赶紧回门里去,不想几个披麻戴孝的妇女满脸是泪地上来抓我,大声哭喊道:“苏庆和你赔我们丈夫儿子来!你如此枉顾人命,你女儿还在状元府锦衣玉食,凭什么!我们的家人,死了就白死吗!”

    她如何见过如此场面,更不明白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偏偏又是在夏家门口,已经有几个仆从探头探脑地看热闹,雨棠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反应,真真害怕自己丢了脸面。

    这时有个脸上长了个痦子的妇女喊道:“把她头上的簪子拔下来!还有这身衣服!能值不少钱!皇家不赔我们,她苏家总该负责!”

    边上其他几个妇女也露出凶狠的脸色,就预备过来扯雨棠的头发和衣裳。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正想跑,可那几名妇女力气极大,把她摁着不得动弹。几个妇女一手把曾经的侯府嫡女摁在地上,一边在怪声怪气地讨论:“这姑娘模样不错,不如找个人牙子卖了,能得些银两。”

    夏家的仆役并无一人出来阻拦,只小玲带着阿芫冲了出来。阿芫虽是个小不点,见了这场景却凶的很,拉住那几个妇女的手便撕咬起来。

    有个年轻些的妇人像抓小鸡般拎起阿芫,面露凶光冷笑道:“这定是定远侯府那小庶子,我今儿就摔死你给我丈夫陪葬!”

    雨棠原本无力挣扎,只任由他人摆布,可眼看阿芫就要被那妇女重重地摔在地上,竟有了力气,一边摆脱那几个妇女,一边便急的大喊:“这是状元家的独子,杀了他你还有命活吗!”

    那女人听到雨棠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边上几个妇女又开始拱火:“反正也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了,为国捐躯如今倒是罪人,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怕什么!”

    就在这犹豫的间隙,小玲赶紧冲过去,要在那妇女手中把阿芫抢下来。阿芫原本吓得脸色煞白,僵着说不出话,见此情景,竟张了胆子又咬了那妇女一口,那妇女吃痛,才把阿芫放下来。

    场面一阵混乱,雨棠绝望地任由其他人撕扯,丢尽了脸面和自尊。门口围观的看客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拍手叫好。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愤怒的男声响了起来,雨棠满脸是泪的抬头看,竟是夏洵异下朝回家了。她蓬头垢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