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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晚来风也疾

    “我的腿就是被那些杀手伤了的。后来又有另一队人马突然出现,把我救了下来。可这一队人马究竟是谁也不露面,只把我关在一个院子里养伤。我有天听到看守商量说上头要把我带回大理寺严加拷问。可我还要查父亲的逆案和节度使府的火灾,我就趁着突厥退兵那几日的慌乱给逃了出来。”

    德荃说了这一会儿话,竟然有些喘,雨棠赶忙把手里的酒递给他喝了几口。

    救他的那队人马自然是景顺帝的人。而如今下了苏雨棠这个饵,苏德荃现了身,天罗地网,也该收了。

    “不对。”雨棠忽然反应过来,“你是钱茂辉抓的。钱茂辉和孙荆是为了找你来的坪州,带上我,是为了引蛇出洞!这地方,他们清清楚楚,二哥你快走!”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有声音响起来:“苏德荃,节度使府的火灾另有隐情,你我皆知,把你保护起来,也是避免你为奸人所害。你一个人流落在外,又能如何查访?我们与你一样,都在查定远侯逆案,也同样在怀疑方建坤,如今线索和证人都被方建坤毁灭得差不多了。唯有我们合作,你们才能大仇得报。”

    算计,全是算计,从第一步算计到了最后一步。

    雨棠心里失望至极。自以为聪明,还是被他们算计得死死的。

    什么侯爷故地,就是为了让自己单独来这好引出二哥。

    雨棠的眼泪愤怒地夺眶而出。

    雨棠正预备愤怒地拒绝他们,却只听德荃笑了起来:“呵呵…我们定远侯府,永远都在你们的算计里。好。我答应你,我逃出来这几日,苦头也吃够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定远侯若确有冤屈,你们一定要为他恢复名誉,若你们拿我们做趁手的刀子,我就与你们同归于尽!”

    雨棠望着德荃,他那张白皙清秀的脸庞已经覆上了触目惊心的伤疤,清秀浅淡的温和眉眼却因为现实的摧残催生出了一股狠戾之气。

    雨棠和德荃都没有挣扎的余地。

    究竟同他们合作,是不是正确的选择?雨棠心里依然七上八下着。

    可是拨开重重迷雾,确实如他们所说,皇上的皇权后面,沾满了鲜血,而且,是整个定远侯府的血。

    德荃顺从地要同钱茂辉走。

    他现在万念俱灰。父母、妻子、女儿都已经离世,剩他自己一人已是面容尽毁,身体残疾。

    若不是想要查父亲的事,他早不必活着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表弟,从小就是自家的贵客,父亲待他远胜于自己亲生的几个庶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要把定远侯府全部祭天,去换他的皇权。

    德荃不懂。他原本就资质平庸,只是生在了定远侯府,靠着祖荫得的官位罢了。

    他也不想懂。他只知道,那皇帝害得他们全家家破人亡,他要想法子报仇。

    大仇得报以后……便去找妻子他们吧。

    世间路太难行,剩自己一人,着实没意思。

    雨棠早已习惯他们的利用和权衡。

    虽然心寒,倒是一点不意外。

    二哥应当不会有事。毕竟他是重要证人,景顺帝他们不敢让他有事。

    雨棠心里有些不安。他们一家,同这朝局的纠葛越来越深。总有一天,会逼不得已被搅进他们权力的游戏里,搅得稀烂,不留痕迹。

    定远侯逆案就是皇上的软肋。

    她要不要学着他们权衡一番,这样追根究底,对自己家真的有什么好处吗?

    可是为人子女,父亲顶着那样的罪名,真的可以隐忍苟活一世吗。

    做不到啊。雨棠叹了口气,抱着酒坛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

    孙荆,不,是景顺帝端着醒酒汤进来,他见雨棠醒来,笑道:“你终于醒了。你昨日酒喝太多了,还是再来吃点醒酒汤会舒服些。”

    “我二哥呢?”雨棠淡淡问道。

    她虽心寒,也不见得有胆量直接给皇帝瞧脸色。

    “德荃同钱将军出去了。”景顺帝边说边拿着醒酒汤要来喂她。

    雨棠下意识一躲,醒酒汤洒了一床。

    “又怎么了?”景顺帝又用他无辜又深情的眼神望着雨棠,仿佛昨日之事微不足道,她应当高兴而不是生气。

    “为什么算计我到这个地步?”雨棠克制地发问道。

    “朝堂权术确实复杂。但是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想找到你二哥。他或许也是有什么误解才慌忙跑路,昨天解释清楚了,现在不是很好吗?”景顺帝不愧是皇帝,如此一番话,也说的如此顺理成章、理直气壮。

    “你从带我去烧纸就在算计我了吧。”雨棠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雨棠,有些事确实我们都身不由己。若事事讲道义讲原则,朝堂上,如何生存?我们早就被方建坤捏死了。”

    景顺帝的语气仍然波澜不惊,对皇上,也直呼其名起来。握住了皇上的罪证,他也不准备遮掩了。

    房门外,小厮送来一盅新煮好的醒酒汤。

    景顺帝还是耐心地替雨棠吹着汤药,要喂她喝下去。

    雨棠静静地发着呆,勉勉强强地张开了嘴。

    自己在失望什么呢?原本就是君臣,原本就是假扮的夫妻,为什么要对景顺帝有那么高的期待。

    把那些清高收起来,好好合作,查清侯爷的逆案,说不定景顺帝归位以后,突厥就自然将洵异放回来了。

    雨棠咽下满肚子苦水,不再多言一句。

    待雨棠休整好,景顺帝便带着她回了蓼汀,钱茂辉以戍边为由,继续带着二哥在前线查访。

    临走时,德荃悄悄同雨棠道:“你同这人假扮夫妇可要小心,可不要同他假戏真做,尽量少共处一室,孤男寡女的,实在说不清楚。虽然现在上大新国了,但男女之事上,女子还是要守好名誉,否则夏洵异回来以后,你可如何交代,二哥不在身边,你自己多加小心些。”

    他替雨棠掸去了肩上落下的树叶,像个寻常兄长一般唠叨了许久。

    雨棠眼睛一酸,这许多年,她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么一份亲情吗。

    这么多年,竟在这样的境地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