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县城里赶早集市的人，起得也越来越早。
东边刚泛起鱼肚白，旺叔的牛车已经到了宁阳县城。
颜心先到上次定制衣服的布店取货。
布店掌柜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大客户，躬身把她迎了进去：“姑娘，请进。货物已经替您准备好了，您当面点清后，再替您打包。”
店门口的货架上，果然已经整齐挂着一排做好的衣服，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被套。光是她一个人货物，便占满了一整个小货架。
掌柜笑眯眯拿起一套床单：“这些都是上好的纯棉布制成，铺在床上柔软舒适。姑娘您眼光真好，现在整个县城的人家都流行用这个，您用的好下次再来。”
“好。”
清点好货物，颜心递过去三两银子。
掌柜安排了两个小厮，背着沉甸甸的一个大袋子，跟在她身后。
原本她今天是来取货的，油摊那边的事，她已经逐渐交给大姐白一语在做，不怎么管了。
小厮帮忙把货物搬到牛车上，颜心给了他们每人两个铜板。
两个半大的小伙子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双眼放光地接过铜板：“谢谢姑娘。”
“旺叔，回家吧。”
“好咧。”
旺叔掐灭手里的旱烟，把烟斗插回背后，起身准备去牵牛。
“四妹妹……先……先别走。”
身后突然传来大姐的焦急的声音。
颜心回头，便看到大姐白一言跑得气喘吁吁，圆润的脸蛋因为跑急了，热得绯红。
她停下来，歇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颜心见她急的就快说不出话，上前帮她拍了拍背：“大姐，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我们摊位前，来了……来了好几个官差，说是……说是不让我们在这里摆摊。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还带着刀，你快跟我去看看。”
白一言顾不上许多，拉着她的手就往回跑。
颜心一路跑，心里暗自狐疑，怎么会突然被官差盯上？按照颐国律法该缴纳的税赋，她们从不拖欠，都按时上衙门缴纳了。
摊位前，已经乱成一锅粥。
整个摊位被掀翻在地，竹筒、木盆、木勺零落散了一地。装有菜油的竹筒也被打翻，里面的菜油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汩汩流着。
摊子前围了不少人。
几个穿着衙役制服，腰间佩着大刀的官差，正抬手指着老太太的鼻子骂着什么。
“官爷，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前段时间我们都在这里摆得好好的，这位置你们怎么说不让摆，就不让摆了？”
老太太一脸委屈，朝领头的魁梧官差哀求道。
“这是朱大人的意思，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趁早滚，以后也不许再来城里卖油。”
官差口中的朱大人，便是现任宁阳县令朱不灵，那个贪得无厌的狗官。
“这位大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颜心没急着出头，拉着旁边一位看挎着篮子看热闹的妇人打听情况。
“这个菜油摊子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他们才来这个镇上做生意不久，但他们的生意好得不行，每天摊子前面都排起长队。
听说县城里那个八仙楼的掌柜，跟这个油摊的老板谈合作没谈成，心里记恨。便找上这个朱县令，在朱县令面前大肆鼓吹一番，说这个油摊生意好，日进斗金，如何如何……”
说到这里，那妇人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不知道，咱们这条街上所有摆摊的人，都是给朱大人上贡了的，按照朱大人的话来说，这叫管理费。”
颜心皱眉：“这律法里也没规定有这个名目啊？”
“这些收上来的银子，都进了朱不灵的腰包。咱们都是些小老百姓，哪里敢跟官府作对。你看那边”她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卖酱菜的摊位前的朴实中年男人，“那个是我丈夫。我们已经在这里摆摊三年，每年都要给朱不灵交一两银子的管理费。朱不灵才没让人为难我们。”
原来如此，这是嫌她们没上贡啊？
颜心明白过来，随即向那妇人道：“多谢婶子相告，我明白了。”
几个官差站在那里沉声呵斥许久，老太太都不松口，只是哀求。
“头儿，这个老太太倔得很，一点也没懂我们的意思，你看我们要不要？”
其中一个高个子官差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刀把。
领头官差一把拍在他后脑勺上：“想什么呢？这个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万一她朝地上直接一躺，讹上我们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我们两个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你敢对老太太动手？嫌家里钱多得花不完是吧？”
“那怎么办？”
领头猥琐的目光在白一言身上扫视一圈，捏着下巴道：“老的动不得，这不还有个年轻的嘛，把她抓回去。朱大人自然有办法治她。”
“还是头儿高明。”
手底下几个官差说着就一人一边上前去按住白一言的肩膀。
白一言被他们吓了一跳，挣扎着：“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看来这个油摊的女老板要吃些苦头咯。”
“哎，可惜了，听说朱不灵折磨女人很有一套，多的是些下作的手段。听说有好几个掌柜曾经不服朱不灵，要上州府告状。结果，朱不灵直接抓走他们的女儿，几天后放回来，疯了一大半。那几个掌柜为了保护其余的家人，最后不得不向朱不灵低头。”
“啊？这么可怕的吗？”
说到这里，看热闹的人眼里都是同情。这个柔柔弱弱的油摊女老板，得罪八仙楼掌柜在先，现在又被朱不灵抓去，他们两个狼狈为奸，这女老板不死也得脱层皮。
“慢着！”
颜心沉声怒喝，在场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动作，转头朝她看过来。
她脸上的婴儿肥尚未完全褪去，但那一双眼睛，却有着跟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威严。
官差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即反应过来。
妈的，差点被这个黄毛小丫头镇住了！
“哪里来的野丫头？官差在这里办案，别捣乱，否则别怪我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