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家今天那是真热闹。
这刚疯了一个，晕了两个，官府还押回来一个。
听说师承志被官府押送回来，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师云婳跟着大夫人一起去迎接。
师承志从没这么丢脸过，面对着迎上来的大夫人也没好脸色，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大夫人将县令李崇光迎上上座。
李县令倒是客客气气的。
“底下人不懂事，抓药贩子抓到了师大人，真是失敬失敬。”
大夫人少不得跟着客套一番。
只听县令话风一转，又说道：“不过，这件事的影响很不好。如今瘟疫当前，正是人心惶惶。我上午才颁布法令要严惩人贩子，下午就抓到了朝廷命官，这……这让我如何向父老乡亲交代。”
大夫人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走进内室，拿出一个钱袋。
大夫人将钱袋递给李崇光。
“这是我们师家的一点小小心意。”
岂料李崇光一拍桌子，竟当场发起火来。“夫人这是在侮辱本官吗？！”
大夫人见状连忙收回银子，赔笑。
“我们也是想为抗瘟出一份力嘛，不知道大人……哦不，百姓怎样才能原谅我们？”
李崇光清清嗓子，说道：“如今青城缺药。今日师大人在外说家里有很多艾
草，足有六箱，可有此事？”
“没有。”师承志当即反驳。
“有！”师云婳斩钉截铁地打他的脸：“是有六箱，我昨天抬回来的。”
“师云婳！”师承志气得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给老子住嘴！”
“大伯，我这也是为你好，咱家有六箱艾草的事是瞒不住的呀。您忘了，宋夫人也是知道的，要是不说实话，县令大人真的治您的罪可怎么办？咱们一家老小还指望你过活呢。”
师云婳句句说得无辜又天真，还全是为师承志考虑。
可这话听在师承志的耳朵里，全是堵心。
但县令大人可管不了这么多，听到有六箱艾草，他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如此甚好，把这六箱都捐出来，百姓肯定会感念师大人恩德，师大人贩药的事也可一笔勾销。”
师承志见大势已去，恳求道。
“三箱行不行，四箱，哦不，五箱。李大人，你好歹给我们留一箱应急呀。”
师云婳继续拆台。“不用留！”
李崇光看了看师云婳，又看了看师承志，问道：“这……我到底听谁的？”
“我是一家之主，听我的！”
“艾草是我带回来的。”
“……”
六箱艾草，还没捂热乎，就又被整整齐齐地抬出师府。
县令大人满脸喜色，都走到门口了，还在夸师承志。
“师大人豪气仗义，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啊！”
师承志表面笑着，转过身脸色便阴沉下来。
而刚刚清醒过来的老太太，听说艾草全被官府收走了，再一次晕了过去。
没了药草，多了个疯子，晕了两个，主君还差点背上官司。
府上人人忧心忡忡。
唯一畅快的，也只有师云婳了。
晚上她让徐嬷嬷加了个餐，主仆五人坐下来大吃一顿。
吃完之后她开始发饭闷，摸着涨得微微突起的肚子，躺在床上看着帷帐发呆。
外间传来声响，好像是有人正在开窗。
“春禾，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躺一会儿。”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略带嘶哑的男声。
“你倒是惬意。”
师云婳蹭地坐起来，这才发现梳妆台前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一身黑衣，戴着一块狐狸面具。
师云婳戒备地看着他。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看阁下没关窗，就自己进来了。”
顺云婳警惕地抱着胸，这是在知非院，她不能叫，不然救兵没喊来，惊动了隔壁院的，肯定会被被他们大肆造谣。
唯一办法，就是让这个男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你想干什么？”
季北宸上下打量她一眼，哂笑。
“我对豆芽菜没兴趣。”
“你是专门来嘲笑我的吗？”
“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算账？”
“你答应过我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你是指为百姓赠药之事？”
“嗯。”
“艾草我已经送出去了呀。”
“嗯？”
“今天县令大人来我家抬走了六箱艾草，全城人都知道，难道你没收到消息？”
“那不是……”季北宸第一次语塞。
“你反正也不要名声，只要结果。只要艾草最后能到百姓手上，我是通过什么途径送出去的并不重要吧。”
师云婳在说这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一双眼睛在灯火下亮晶晶的。
季北宸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亏他还恶趣味地想来看看这丫头的窘态，没想到自己才是被耍的那个。
季北宸不生气，反倒觉得有些好玩。
他这毫无趣味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
“好！”
季北宸站起身。
见他要走，师云婳也跟着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药方和一瓶药粉，递给他。
“何物？”
“我知道你就是宋府那个病人，这是巩固的药。药方上的药一日三次，若是买不到
药材就去本草堂，邹本草会给你提供的。药粉是消毒祛邪的，沐浴后撒在身上即可。”
“你怎知……”
看季北宸满眼疑惑，师云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替他解答。
“闻出来的。”
季北宸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他是爱干净的，日日换洗，衣服上除了皂角的味道，并无其他气味。
“得了瘟疫的人身上会有一股腥味，病得越重，腥味越重。如今你身上的腥味虽然淡了很多，但你一进来我就闻出来了。更何况，你身上还带着我研制的药粉的味道。这药粉，我还只在宋府用过，所以你的身份，并不难猜。”
短暂的震惊过后，季北宸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来是我小瞧姑娘了。”
季北宸将东西收进衣兜里，翻身出去。
隔着窗，师云婳追问：“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