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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姑娘。”

    何首乌一搭腔,掌柜倒是不好否认,只得顺着道:“那伙计手脚笨,不知可是唐突了姑娘?”

    并非是唐突,而是无数个奔波在路上的日日夜夜,他在驾马车,她凝视他的背影,待到他们相拥时,她方晓得,在脑海中勾画千万遍的脊背,原来是这个模样。

    “没有,若不是他,我便跌倒了,掌柜将他找来,我要当面谢谢他。”

    邓姑娘插话道:“你谢他,赏他些东西就是。”

    李尤瞪着她道:“你是来同我道歉的,还是来教我做事的?”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成掌柜只得从中当和事佬,请贵客入阁儿。并道,这便唤方才搭手施救的小二哥,为贵客斟茶倒水。

    她转身欲去,李尤唤住她道:“掌柜,那小二哥的身影,我记得。”

    何首乌连连点头,道她也记得,甚至记得那小二哥的样貌。

    成掌柜笑称去寻那小二哥,必不使旁人冒领了这赏赐。

    她这一笑,使李尤晃了心神。

    夜夜笙歌吗?好似是般配的。

    但李尤断定此事为假,她了解白应留,不止是因为记忆,不止是因为成掌柜不像清荷,而是他想更似白应惜。

    何必强求呢?

    李尤认为他足够好,哪怕他越努力,便越与心愿背道而驰,但至少有她记得他所付出的一切。

    一如眼下他的双手笨拙,倒茶的这点小事都须得慢慢做。但他掀开帘子步入此间时,李尤便晓得,这就是白应留。

    他走路的习惯,他躲避的眼神,他身上的味道,他头发的多少与形状,他手背上的每一条纹路与血脉,他讲过张祯易容的精妙与普通人易容的粗糙,甚至他一出现在她眼前,好似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熟悉可靠起来。

    哪怕众人皆道,白应留成了一个跛子,而他不是。还好他不是,不是一个烂人外加废人。

    可是许久不见,她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也从未想过两个人会这样再见。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直呼他的名字。

    故此,李尤道:“伸出你的双手。”

    小二哥一怔,犹豫不决中,邓姑娘道:“让你伸手是领赏的,害怕什么?”

    他当然怕,十指相扣,夜夜相伴,每每翻掌查看血线,他双手的刀茧,哪怕她记不真切,也极其容易被察觉。

    但他想不到的是,除她之外,竟还有人察觉。

    “小二哥昨日可是去相府做零工了?走路做事的姿势,瞧着有些眼熟。”

    陶天泽的话令白应留一激灵,他太大意了。

    前些日子养病,令他认为做个跛子挺好,一事无成也有借口可言,所以便一直跛着。但在李尤面前,他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克制住诸多冲动已是难得,哪里会注意那么多细枝末节?

    无法否认,他只得猛地跪下道:“官爷,还请官爷莫告诉掌柜。”

    他昨日去相府了?

    李尤双目亮起,难免心有触动,不知他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看她一眼。

    陶天泽捕捉到二人微妙的变化,揣测这是白应留,便道:“小二哥起身,陶某并无责怪之意,只是小二哥既去过相府又见今日之事,来日升堂,或须去做人证。”

    “好好好。”

    白应留连连点头起身,又握紧茶壶道:“小的去给几位催催菜。”

    “等一下。”李尤抓着他的衣袖道:“你还未伸手给我。”

    她看着他的双目,他却避开目光,放下茶壶,双手在手巾上擦了擦后摊开。

    “方才无礼了,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擦手的瞬间,他在手上抹了把灰,能藏一点是一点。

    然而她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叶,仅是在他掌上放了一颗圆润的大珍珠。

    “谢小二哥今日相救。”

    白应留看着掌上的珠子发呆,那是他曾偷偷塞在她的窗口,又不肯承认的那颗。好像他狂动不已,却别扭不已的心。

    他不知收下还是不收之际,邓姑娘一把抢过来,塞进李尤的荷包,又掏出个金锭道:“赏人就要给金银,你给珍珠首饰,他们哪里敢收?他们会怕来日你说他们偷了你的东西。”

    “哎你。”

    李尤正要拦,白应留却领了赏,连忙离去。

    邓姑娘得意道:“还舍不得一锭金子不成?就说你是小门小户出身。”

    “你有完没完?”

    李尤心中委屈,她想与白应留体面告别。想知晓,被人抛弃,退回所有爱意,放在白应留身上,他会怎么做?

    最后一次教她,好让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一切落空,李尤起身道:“我回去后会和师娘说你道过歉了,你以后莫要找我了。”

    “我也不想找你。”邓姑娘起身道:“你日后离陶少卿远些,就碰不见我了。”

    李尤转身道:“我今日在这好好地吃东西,是你们两个突然冒出来的。”

    “但是你连个小二哥都要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陶少卿还捡你掉下的手帕,你这样怎么让我放心?”

    何首乌闻言大惊道:“陶少卿,求您快快澄清!方才的事情您也看到了,这姑娘家的手帕可不是能随意捡的!”

    “何首乌,小声些。”李尤忍着心惊与恐惧,稳住声音,看向陶天泽道:“莫闹得人尽皆知。”

    陶天泽将手帕递出道:“陶某欠小李姑娘一个人情,总无时机还,原想借此登门还物,再论如何还人情。今日看来,是陶某行事不周。”

    人情,不必还了吧。

    白应留去过相府,又在今日托着她的背,想来,无法将她完全割舍吧。如此一来,她不须知晓白应留在那些她看不见的时刻做些什么。

    她坦然一笑,“陶少卿还我手帕,免我一难,救我水火,远胜还人情。以后,您不欠我人情了。”

    陶天泽盯着她手腕上的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