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摁在床上磕伤了。”
“谁弄的？”
她眨了眨水润的双眼，整个人温软无害。
他沉默着，与那双眼眸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抬手把她弄乱的头发抚到耳后，“不知道。”
如此亲昵的姿势，让范慈恩很不自在，她往后缩了一下，正好撞到膝盖后窝，下意识抬起脚踹在他的脸上。
唐梵猝不及防挨了一脚，半跪在地上，顺势抓住了她的小脚。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懵。
缓了会儿，范慈恩在沉寂的气氛中，紧张地抿了抿唇，试探性地往回抽脚，但没成功。
她有些害怕，毕竟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颜面还是极为重要的，她踹的这一脚和直接扇他一个嘴巴子没什么区别。
可是一想到唐梵的性子和他读过的那些书，她心里又隐隐觉得他不会像那些人一样，他一直都非常正直、绅士。
“你的腿已经好了？”唐梵有些意外，一般伤了腿的人，不会有任何类似于膝跳反应才对，除非……可是顺着掌心的洁白脚背往上，是略显干瘦的小腿和光泽黯淡的皮肤。
他像是在研究一本极为重要的古籍，顺着她的小腿往上，那些长时间无法行走造成的肌肉萎缩，如此真切地体现在肢体上。
她的脸庞分明莹润白皙，平时很安静，很温顺，喜欢穿着长及小腿的棉麻裙，如果不开口的话，无人知晓她在承受的痛苦。
掌心接触的皮肤温热紧绷，她在紧张。
“我的腿，对于疼痛是有一些自然反应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了，无法站立，无法行走。”
范慈恩白着小脸，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意，仿若一株在雨幕中被浇灌的颤巍巍的芍药，好看是好看，也让人心尖儿生疼。
听见此话，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估计唐梵自个儿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叹息，犹如一根利刺深扎在范慈恩的心头。
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裙子，紧咬着下唇，直到口腔内涌出一股血腥味。
为什么刚才不阻止？
她明知道没人会想看到这一幕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受一具并不完美的躯体，她仍旧抱着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心情，任由一切发生。
曾经的她是个多么骄傲的女孩，家境优渥，成绩优异，拥有如花瓣般美好的容貌和顶天的艺术天赋。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她所有的骄傲。
如今她的自尊心全都碎在地上，拾也拾不起来。
“没法行走就没法行走，又不是一天半天坐轮椅了。”唐梵低头蹲在地上，僵硬着手指把她往里边推了推。
少女小小的一团，软乎乎的，很像他捡的那只流浪猫，看似张牙舞爪，实则内心惶恐。
“嗯，知道了。”范慈恩心里难过，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侧躺在榻上，夜里有些凉，她摸了摸薄毯，没摸到。
唐梵皱着眉，把另一头的薄毯扯过来搭在她身上。
到底不是两个小孩儿，他做不到就这么挨着她睡觉，往屋子里扫了一圈，除了一张椅子外，没有其他可以歇息的地方了。
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原以为睡着了的少女唰地起身，尴尬道：“别关灯。”
“好，不关。”
唐梵来到椅子边，坐下后，打开网络处理了一下微信消息，一一回复完后，打开文档看之前没有看完的一篇论文。或许是觉得写得极好，他将其归纳到自己的专属分类文档里。
在他忙碌的时候，范慈恩瞪着眼看床头雕刻的花纹，之前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不见，她想起了唐梵额头上的红印，和这个床头上的花纹相似度极高。
她隐约记起了些什么，好像是她之前困意来袭，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主动伸手拉唐梵，才撞了上去。
仔细想想，唐梵从未亏欠她什么，反倒是她，不断地麻烦他，不断地利用他的好。
“你不困吗？”
唐梵从论文中抬头，眼神中有些迷茫，愣了一两秒，才摇头，语气和缓道：“你睡吧，才五点多钟，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范慈恩怕他顾忌男女当防，委屈道：“可是我有些冷，你要不坐过来帮我挡挡风。”
这个倒是没什么，唐梵走过来坐下，手指一直滑动屏幕，眼神始终紧盯着上边的文字。
见他依旧干坐，范慈恩把自己手机塞在枕头底下，戳了戳他的后背，“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还要用吗？”
“不用了。”唐梵快速清理全部后台，把手机给了她。
范慈恩：“流量多吗？”
唐梵回忆了一下：“有流量套餐。”
于是毫无睡意的范慈恩，用他手机下载了某音，然后刷起了短视频，她被那些不停重复“哈基米”的搞笑动物视频，逗得咯咯笑。
唐梵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但只要能够让她变得开心就好了。
他一直认为范慈恩和那些早就收敛了情绪的成年人不同，她身上的孩子气很足，心理年纪并不大，情绪来得又急又快，悲痛、伤心、高兴、惊喜，每一种情绪在她身上都还原成最原始的状态。
每一种都是他喜欢的模样，可她从来不曾正式看待过他的喜欢，哪怕他已经将一颗真心奉送上前。
从小到大，没人爱过他，也没有人告诉他，如何去爱一个女孩。
他在爱情中煎熬，受苦，自卑。
又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谁让他喜欢呢。
再次睁开眼，清晨的阳光已经为大地镀上了金色，片状的云在青蓝明净的天空中，空气清新怡人。
唐梵翻身而起，他怎么睡在了榻上。
房里没有其他人，范慈恩不在，房门也打开了，看来是陆舟行几人进来将她接走了。
睡了几个小时，头反而疼得要命，他做了一宿的梦，睡得并不好。
下楼的时候，其余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