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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世代守陵人

    春风最知各家事,笑看人间不劳神。

    杨文财从团部出来后,日头还很高,他就溜达到中山街上,逢人就聊几句,磨叽一会儿,还甚至坐到茶楼里跟人闲扯,心里盼着日头下山。

    就像小时候在外面犯了错,天黑前不敢回家一样。

    县城里有钱人家都住在中山后街,如王回城他家就在那里建的大宅子。在中山后街有宅子,那是身份的象征。

    杨文财的家住在西坬路,是明清时期的老住宅区。杨家不是没钱在富人区买地建房,而是西坬路上的家是祖上的老宅子。

    这座老宅子可风光的很,它是清朝康熙皇帝爷赏赐的,杨家就是有钱也不能挪窝,那可是祖荫福祉之地,宝贝着呢。

    话说自古中部县县令就是身穿红袍佩戴银鱼袋的五品护陵官,县辖区数万户民众皆是陵户。

    据《万姓统谱》记载:“黄帝葬桥山,子孙守冢,因为氏。”就是说这里的居民原是世世代代默默无闻的黄帝陵的守护人。

    然而岁月变迁,王朝更迭,“氏”的血脉都流失散尽了,但县里依旧有三户人家最为古老和特殊。

    桥山皆陵户,首看三家人。

    黄帝陵的碑林里,有一块北宋时期的碑文,是宋仁宗赵祯亲自下的圣旨:命令杨遇、寇守文、王文政三户人家,免除一切徭役赋税,专职在桥山世代护林巡守黄帝陵。

    并勒碑刻铭,昭示天下,接受民众监督。

    这是御赐的守陵人,是可代代传的那种。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成为历代王朝举行国家大祭之地的职业守陵人,这是多高光伟的职业啊。

    牛逼的职业必须有牛逼的收入,历代朝廷分别给守陵人赏赐了土地和宅子,还让他们在县衙里领一份薪俸,身无官职但身份地位显贵超然。

    不要说在中部县,就是在西安城里,不管曾经的簪缨世家还是现在的遮奢大户,没人敢跟这三家比家谱的。

    杨文财和王雅楠就是守陵人的嫡传后代。

    一直到清末,好日子到头了,流寇土匪把中部县祸祸的民不聊生。

    1911年辛亥革命后,全国都乱糟糟的,积弱的中国并没有因革命而站起来。

    当时驻扎在县里的清兵反水,投机性的建立了国民革命临时县政府,杨、王、寇三家传承了上千年的守陵人被无耻的中断了传统薪俸,三家无奈只好下山谋生。

    杨家霖头脑灵活,便在县城里做起了生意,很快便有了起色,小富起来。

    王家和寇家脑瓜不活泛,做不得生意,便利用积蓄又买了点耕地,开始土里刨食。

    但靠天吃饭的农耕生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刘镇华、井岳秀那些军阀的横征暴敛把农民逼上了绝路。

    王雅楠的父亲王连志秘密的加入了“红枪会”,抗粮、抗款、抗税,因他小有名气,便成了小头目。

    1926年,全县上万苦哈哈的农民,手执锄头、木叉冲进县城,向县衙“交农”,杀死粮秣总办党国瑞,高声呐喊“不减去各项负担,誓死不休”的农运口号,声震桥山。

    次年,反动军阀的反攻倒算来势凶猛,数十位领导“交农”的头目被杀,其中就包括王连志。

    王雅楠哭着跪在杨家霖跟前,请求他搭救她爹王连志。可那个时候的杨家霖既没有胆子,也没有实力,只好束手无策的看着老伙伴被砍头。自此,杨家霖开始吃斋念佛,打坐参禅,修行修身。

    王家在县城里那座朝廷赏赐的守陵人祖宅被没收,王家没了,王雅楠姐弟俩被陕北来的亲戚领走了。

    杨家霖看透了这个世道,努力经营并在县城立了棍,成为商会副会长,被人称为佛商。

    但人有心结树有疤,杨家霖眼看着二儿子过了婚龄,着急了,因为街坊邻居们碎言碎语的,都说他儿子身上那个打种的东西不好用。

    可一向听话的杨文财说什么也不成亲,非说要等王雅楠回来娶她,因为这事杨家霖一看到吊儿郎当的杨文财,眼里就火星子乱窜。

    日头终于下坠落山了,杨文财慢慢吞吞的往家走去。

    在巷口他看见了侄子小虎头,正拿着他给做的木头大刀,呼呼哈哈耍的虎虎生风。

    小虎头打得一手厉害的王八拳,耍的一手无敌的王八刀,在孩子堆里是个大王级的人物。

    杨文财的大哥杨文骠在陕西警备第二旅当营长,老婆孩子就住在老宅子里,替他照看老爹和弟弟妹妹,顺便管理家中事物。

    七岁的小虎头长得虎头虎脑,剃了个锅盖头,后脑勺上有一根一指长的小辫子,自感很威风,甩起来却谐趣的很。

    往常他回家,小虎头都等在巷口告诉他爷爷今天心情如何如何,是个称职的“消息树”。

    平时他回来,都会在中山街上买点小孩子吃的零嘴犒赏小虎头,今天被王雅楠和战情通报给弄的没了精神,忘买了。

    小虎头将木头大刀往地上一戳,小嘴巴瘪了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杨文财两手空空的爪子,释放出了很不善的“杀气”。

    杨文财上前,一只大手盖在他头上,使劲的搓了几把,立时将锅盖头弄成了鸡窝状。

    “碎娃子,跟你叔我瞪什么眼睛?”

    小虎头挣开他的大手,大怒道:

    “你干啥?娘们的腚汉子的头,是随便摸的吗?”

    “哎呀,你个小鸡娃子,长脾气了你。

    口气这么大,竟然比我的脚气还大,不愧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叔告诉你,等你能迎风滋尿两米远,你才能叫小汉子。

    赶紧给叔说说,家里边是什么情况?”

    小虎头气哼哼的扭头不搭理他,另一只小手使劲捋着被搓成鸡窝的锅盖头。敢弄坏本大王的头型,罪不可恕。

    杨文财心里就憋屈,老话说猫跟饭碗,狗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