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京没有回家,而是回了工作室,她打开灯,空旷的冰冷将她吞噬,疲惫的脱掉高跟鞋走进卫生间,扶着洗手池缓缓的舒了口气。
她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凄美破碎。
犹如一朵被风雨侵袭过的玫瑰。
不过林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狼狈,她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江慎的外套很大,带着一股清冽的香味,她脱掉挂起来,这面料摸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沾了雨水,明天还是送去干洗店吧。
电话响起,她接起来,是阿梅尔。
“你还不回来?”阿梅尔的语气有些严肃,“你到底要在外面待到什么时候。”
林京听到这个声音,有些哽咽,强忍住说:“车没油了,我就先回杂志社了,今晚先不回去了,你告诉望宝,明天我去接他放学。”
“行吧。”
阿梅尔还是很不满意:“你这病还没好利索,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身体,明天回家记得买点儿好吃的,我给你做。”
林京应了,挂掉电话。
她将晚礼服脱掉,又卸了妆,换回长裤长袖,回到工作台前。
阿梅尔应该是工作了一整天,她接过摊子,企图用忙碌来消除内心的痛苦。
只有忙起来,才会什么都不想。
与此同时,一辆劳斯莱斯停在外面,季黎川透过车窗,看着门玻璃里面透出来的那个人影,默默的点了根烟。
褪去晚宴的妆造,林京的脸色格外苍白憔悴,被雨水打湿的发丝披在身后,如洗涤过的海藻一般,低着头,凸显着消瘦却清晰的下颚线条,总是那么的难掩惊艳。
没想到,林京会跳舞,还会做玉雕。
这些都是她消失的那五年学的吗?
还是说,她本来就是多才多艺的,从前在自己身边时,刻意的收敛了锋芒。
季黎川的眼神有些复杂,想要打开车门,手却停住了。
白羽的警告依稀在耳畔。
“狗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根本不敢靠近,怕伤到林京。
季黎川拄着头,连他都觉得自己快疯掉了,自从林京回来,一切都乱了。
尤其是他的心。
他曾以为林京死了,一个活在回忆里的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犹如水滴入油锅,炸的他浑身遍布着五马分尸的痛。
林京制作的很认真,四天之内将季奶奶的礼物赶出来是个熬人的活,她咳了咳,身体明显的有些吃不消,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就这么睡着了。
她太累了,身体透支的太厉害。
就连林京自己有时候都胆寒,害怕自己一睡不起,就这样在梦中死去了。
但转念一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死,有的时候比活着容易多了。
季黎川下了车,走去门口推开,眉头一皱。
没关门?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工作室里很冷,林京压在桌子上的手指冷的刺骨,他拿起半加工的玉石,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精致,可见林京用心。
她对奶奶是真心。
真心……季黎川的胸口突然痛的很厉害,像是万箭穿过,他曾经也拥有过林京的真心,那是比钻石还真挚的感情,只是他忽视掉了。
他拿过一旁挂着的毯子给林京盖上,那人动了一下,季黎川吓得大气不敢喘,生怕林京醒来把自己赶走。
他不想被林京拒绝。
心头错愕,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害怕了。
季黎川又停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突然外面传来一道刺耳的喇叭声,桌上的林京被惊醒,抬头发现生人,立刻拿起桌上的刀具起身!
可是,那个正准备逃跑的背影竟然是季黎川!
他尴尬的没有回头。
妈的,大半夜谁在工作室附近鸣笛!
因着白天的事,林京攥着刀具的手有些发抖:“你怎么进来的?”
季黎川指了一下门:“你没锁。”
林京很懊恼,她居然给忘了,转念心头暗惊,看来他已经从江见那里得知了工作室的事,担心他从中作梗,语气强硬的说:“离交货日期还有三天,我和阿梅尔会把佛像给赶制出来的,你放心,不会耽误奶奶的生日。”
她本以为季黎川要做什么,谁知那人迟疑几秒,谨慎的试探:“奶奶的生日还有一个多礼拜,到时候……你会来吗?”
林京微怔,她当然会去,就算她不去,奶奶也会派人来接她的。
“我恨你,可是我不恨奶奶。”
林京变相的回答。
季黎川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在林京审视且警惕的注视中,他坐立难安,以拳捂嘴咳了咳,才解释说:“今天是我冲动了。”
林京放下刀具,身子出现细微的颤抖,头也有些晕,她扶着桌子,语气不屑:“季总,你事情都做了,现在又来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想听我说没关系,还是想……让我在骂你一顿,你才肯罢休?”
季黎川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林京心头苦涩,一场大雨算是浇透了她的心:“季黎川,你我的恩怨到头了,只当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离我远一些吧,你若是想要孩子……”
说到孩子,林京的眼眶泛红,笑的凄惨:“就养在你那里吧。”
季黎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就这么想和自己断绝,连骨肉亲情都不要了?
林京,你到底有多想逃离?
“林京,抚养权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你……”
他说到一半,敏锐的察觉到林京脸色开始泛红,他走过去,林京急匆匆的往后一步却不支的摇晃,她恨自己的没出息。
季黎川拉住她,摸了一下额头,皱眉道:“你发烧了?”
林京眨了眨酸涩的眼皮,她摇摇头,想要推开季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