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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忘印(4)

    华复玉引着郭津进洞,一指书案边的石墩,郭津自走过去坐下。

    华复玉道:“既是故人,开宗明义吧!”

    郭津低下脑袋,稍微一想,抬头竟不见了小女娃的天真神色。

    “道长识得我是郭宗林?”郭津问道。

    华复玉却不答话。反倒是手覆案边小炉三个来回,小炉燃起通红炉火,又拿过一把茶壶放在炉上。

    郭津以童真的嗓音,说出的却是老气横秋的过往,“当年,我带呈祯来太清宫治病,实则是有私心的。”接着,伏地一拜。

    华复玉轻轻点头。

    郭津又说,“人禀天地,命属阴阳,生居覆载之内,何出五行之外?那时,我推知自己大限将至,又许多未了之事,不能撒手不管。虽然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但是事到临头,到底颇有不甘。

    带着呈祯来到太清宫,就想着藉由张仙师的修为,寻个解决的办法。毕竟,人有天年,‘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已是福气,即知大限,强违之则伤德。宗林也是思虑久矣!

    张仙师没有答应我,只是告诉我好生照顾呈祯,为功德也。

    呈祯差不多痊愈,我的身体却越来越衰弱。无奈居之九楼,做好了听天由命的准备。

    日渐心灰意冷之际,一日您的四师兄殷朴道长前来探望,说是即将奉皇命赴京履职敕修青松观住持,我当即手书一封,交他带在身上,毕竟我还有几个门生在京中混得不错,一些琐事可以代为打理。

    作为谢意,殷道长临别前赠我密卷一宗,说是有些修心养性的秘法,待我闲来无事,可以一观。

    我拿到密卷,几日竟然提不起精神翻看。偶有一日,陪我居于九楼的小孙女郭津拿着密卷来问我字义,我才发觉这竟然是偷天换命之术。

    此术有违天道,我也是克服了心里的巨大欲望,才没有读完。不料,我那先天不足的孙女,一日晚间于湖中亭望月,竟失足落于水中,打捞上来已然陨了性命。

    她死之后,我在九楼陪灵三日。深夜看着女孩儿尚且娇柔稚嫩的脸庞,心中痛惜无以复加。不料深夜手边一拂,竟然摸到了那宗密卷。运也?命也?

    灵台为新建,不可能是原先就在那里的。我还当孙女可怜我这老朽,以魂灵送来给我的,心中五味杂陈。翻着翻着,不觉看完了这则秘法,百感交集,老泪纵横,累极而眠。

    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灵床上,然而已变成了郭津的模样。倒是旁边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气息。

    众人只道我伤心过度,又加上之前照护呈祯积劳已久,最终身衰力竭而亡;而老朽对先天不足的孙女那怜爱之心感应天地,换得郭津死而复生。谁又能知道,我发现自己已在孙女的体内时,是多么惊讶,又是……多么惊喜……

    我这孙女,命格奇特,八字纯阴,自小离群别居,最亲近之人,便是我这个祖父。因她先天不足,我曾多方找人给她验算,都说她寿元极其有限,且在有生之年命途亦是多舛,颇受病痛折磨。

    因此,当我发现自己已获重生的事实,心中暗喜很快盖过了难过和不安。只是限于这个身份和年纪,我得学着做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你不会真以为睡梦中得之,无人相助吧?”华复玉点染一盏清茶,递给眼前的“郭津”。

    “我郭宗林那样一把年纪,又怎会如此天真?” “郭津”端起茶盏浅饮,饮毕,却并不放回案上,而是拿在手中轻抚。“我早知九楼地形奇特,且下有地磁,于修行大有助益,应是有心之人看中此地修行,不知什么原因,于那日顺水推舟,助我既成事实。那日之后,我就时常留意楼中有无修行之人,但是终无发现。

    为了能够长居于此处,好歹揭开这个秘密,又不惹人闲语,我自己修书一封,以之前的语气,将郭津许配给章呈祯。

    又为了让这封信看上去真实、合理,难以拒绝,我把信的日期落在了章相已逝、呈祯又大病不起、前途莫测之时。纵然呈祯年长郭津许多,但是有我相助在前,料他也断难拒绝。何况当年章相已倒,众人还以为我是大明大义,并没有谁发现我这隐蔽之私。”

    言毕,“郭津”放下手中茶盏,对着华复玉拱手道:“惭愧!”

    “纵使不够磊落,倒是无伤根本。”华复玉道,给“她”添上水,翻手相请,“喝吧,郭津。”

    郭津知道,华复玉既然称她为“郭津”,就是承诺为她隐瞒了,满腹谢意无以言表,端起茶盏敬了一下眼前的道人,一口饮尽。

    “但是,这偷天换命之法,到底远离修行大道,还是要找出那个助你之人,并且查出如此作为的原因和目的。”华复玉道,“若此人为我太清宫道士,请务必告知!”

    郭津然诺。

    “另外,你既让章呈祯认了这婚约,可你并非原来那个郭津。老道有一点意思,请你看看是否合适?”

    郭津赶紧道:“道长请讲!”

    “此一桩婚约,于情于理,在章呈祯而言,都非善缘。”华复玉看看外面。洞门没关,外面五人正就着石桌吃早饭。章无象长身玉立,眉宇不凡,就连华复玉也不得不承认,流连人世百十载,自己也很少见这般风流英俊人物。

    “若是把原来的郭津托付给章呈祯,虽说强加于人,对他不太公平,倒也不失为一良配。但是现在的情况下,章呈祯未必心内没有疑惑,人家没说而已,还能如此照顾‘郭津’这些年,大义矣!”

    郭津脸上一抹红,“那桩婚约本就是自保的手段,在下现已入修文道长门下修行,正好解除了这个荒唐的婚约。从此郭津不出道门,此心再无波澜,过往凡世俗务,尽数封尘。”

    华复玉道:“我这师兄一世胡闹,但是在救人这件事上,却从未含糊。”

    郭津脸上一抹红变成两抹,“修文道长初次见我,就提议将我收为弟子。我虽愚痴,也知并非因我如何根器非凡,反而是修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