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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之下,门口立着两棵大玉兰树的小院并不难找。

    钟敬一看门上铁锁已然生锈,心头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他手指修长一伸,摆弄了几下锈锁,拿脚一踢,院门就开了。

    一盏小油灯的昏暗灯光从半旧的窗纸后透了出来。钟敬微微敲门,一推就进去了。

    陈夫人看着钟敬,半天后嘴角露出笑容。“当年,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这许多年过去,你却依然是当年的模样。师母却已经老的脱了形。”

    “师母可知我此番前来,是带了陈师遗作?这画,我找了十六年,今日终能完璧归赵。”

    “我知道张仙师一定会将这幅画送回来。可是,我还以为送画的人会是张朝真,没想到却见到了最为不羁的钟敬。”

    “我已在闽州寻访日久,没想到师母竟然被传失踪。”钟敬看看陈氏遗孀,又看看呆坐在床沿上的陈女。

    屋子很狭小,当钟敬与陈母谈话时,陈女竟然半点反应没有。陈母见钟敬疑惑,便叹道:“小女是被那一日陈蛟与女巫作法吓着了。”

    “女巫?可是一个妖艳的东瀛女人?”

    陈母闻言一愣,“你怎知她是东瀛人?”

    “不瞒师母,此女已被我们擒获,经她交代,我才找到这里。”

    门口传来一阵呼叫,“这是谁?竟然将门大开而去?”

    陈母慌忙道:“陈蛟来了,你快躲起来!”说着就将钟敬推进了屋内唯一可以藏人的帘后。

    “大伯母,可是有人闯了进来?”陈蛟身短面白,猛地看上去就像一个铺子中精明的伙计,反而不像一个书画世家的掌家。

    “何曾有人来?我与你姐姐每日待在这屋内,连喝的水都是你着人送来。”陈母叹一口气,坐在桌边拿起了绣花绷子。

    陈蛟状似无意在屋内走了一圈,还掀起帘子来看了一看,可把陈母紧张坏了,绣针不小心就扎入了手指。陈母怕陈蛟起疑,立即将涌出血珠的手指按在了绣布上,沿着血迹开始绣成一个花苞。

    “明日便是巫师说的凶日,大伯母的印鉴可准备好了?”陈蛟踱到陈母身边,用眼神示意陈女,“只要那些仿画盖上印鉴,姐姐这癔病就会转嫁到那些买画的人身上,姐姐就恢复正常了。大伯母可不要犯糊涂。”

    陈母瞟一眼帘子,那里没有任何异状,才叹口气道:“孔雀爱羽,虎豹爱爪,你大伯父毕生都是珍惜名声的人。想当年,还不是丞相的贾晋不远几千里求他一幅龙图,他因手指扭伤,都不肯着笔。那贾晋看到他桌上的草稿,便要以千金购之,你伯父觉得那是润笔而已,无有真意,仍是不肯将那草稿卖与他。如今,我面对今日之事,要钤印的还是不入流的假画,实难抉择,多日已寝食难安啦!”

    陈蛟冷眼看看陈母,又换上一副恭敬的口吻,“如果大伯父在,姐姐也不至于染上这个毛病。唉!难道咱们要看着姐姐这样呆坐着过一生么?”

    陈母不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心如锥刺。“只是,我若听从那巫师的话,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你大伯父啊?”

    “那巫师实为咱们陈家着想。不是顾着姐姐名声,人家又怎会把姐姐从人贩那里救回来,悄悄又送回家里?姐姐当日回家的模样,可是千言万语说不清啊!人家这般行事,又怎会害我们呢?”

    “你姐姐只是被吓着了,其他的一概没有。”

    “咱们相信无用,得姐姐的未婚夫家相信呐!如不是连仆人都清理出去了,姐姐的症状只怕早就传到他们家。如何还能等着咱们康复了再办婚事?只怕人家就赶着来退婚了!”陈蛟看陈母已经犹豫,便以为有了松动,又劝道:“只要那女巫将病症引到那些买假画的人身上,一切都能维持住秘密,姐姐好了欢欢喜喜做个新嫁娘,总比现在这样要好!”

    陈蛟一回头,吓了一大跳。原本呆坐在那里的陈女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陈蛟张口结舌,不敢言语,只能用眼睛四下偷看。

    陈母顺着陈蛟的目光也发现了此事,但她却知道那是钟敬的手笔,因此只当是没有看见。

    “大伯母……”陈蛟牙齿打颤,却又不得不开口,“姐姐她……”

    “她不是好好地坐在那里么?”陈母手中绣针不停,看的陈蛟连声音都抖了,“是……是么?我……”

    “阿蛟,你不会也中了邪吧?”陈母故意说到,“我想了,还是你姐姐性命要紧,你要请那女巫接着做法那就做吧。前几日不知被什么人趁我们熟睡,把藏着印鉴的箩筐翻了又翻,幸好没丢。我那两枚印鉴就在箩筐底下,你自己去拿吧!”

    陈蛟有些害怕,却又拒绝不了印鉴的诱惑,那些假画没有此印就如瓦砾,盖上此印便身价暴涨,这等神用,只有点石成金可堪比拟。因此,他克服心中恐惧,向着箩筐走了过去。

    可是,他的手一翻,筐里并没有象陈母说的那样有两枚印鉴,只有针头线脑。他恍惚地看着陈母,陈母一点头,“就是那两枚,拿去吧!”

    这简直太可怕了!陈蛟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个有些凌乱的箩筐,只觉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鼓起勇气,又伸手翻找,可是他的眼睛仍然看不到印鉴,他又急又怕,心跳急促。忽然,一只白嫩白嫩的手托着两枚印章伸到他眼前,“这不是么?咋老看不见?”

    陈蛟害怕的已经失声了,他扭过头看看,陈母依旧手中绣着花苞,偶尔抬头看他一眼。陈蛟不敢接印,反而努力控制着发抖的声音问道,“伯母,难道没听到有人…….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