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不容反驳的口吻,让扶罗韩一氏面色大变,其中一些年轻气壮的族人,更是露出了愤慨之色。
而那位族老,则是双眸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九成?
这个汉家小子,难道不知一半家产意味着什么吗?!
要晓得扶罗韩除去大将身份以外,还是檀石槐的亲孙子!他们一氏所积累数十年的财富,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
或许正是因为出身不凡,所以即便如今被胁迫跪地,但在场不少族人普遍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瞧着刘协。
“凭什么?九成,你疯了?”
一名年轻族人站起身来便是怒声呵斥着。
“汉人小子,别以为我等怕了你,献出一半家产已是给足了尔等面子!”
听到这话,刘协面色怪异地瞅了一眼对方,强忍下内心的笑意。
还问凭什么?
自然是凭你们整个氏族的命如今全都掌握在本殿的手中啊?这是得有多傻才能问出这种问题。
当然,刘协并没有选择直接将心里话说出,反而转头寻起了育延,打算让对方出面好好教训一顿这些家伙。
咦?
人呢?
刘协皱起眉头,寻了四周这才发现,原来那位千人将大人,不知何时竟是脱离了队伍,出神地望向宅院内一处假山。
“...”
“育延?”
“啊?”育延如梦初醒,遂连忙疾步赶到刘协身前,低声询问道:“殿下有何安排?”
见此,刘协不禁感到一阵无语。
虽说他有心想要委派育延处理这事,但此情此景,若是让他解释方才的过程...未免也太掉价了。
这小子怎么回事?往常不是挺靠谱的吗?怎么关键时刻掉起了链子。
好在这会儿,那位族老似是发觉了什么。
“这位将军...看起来应是我鲜卑人?”
“...”
闻得此言,育延瞥向族老,态度却是十分冷淡:“不错,某乃大汉虎贲骑千人将,有何指教?”
那族老一愣,旋即低声说道:“既然大家同为鲜卑一族,不知将军可否为我等向皇子殿下求情?”
“一半家产...已是足够,相信您也知晓。”
“...”
好家伙。
刘协嘴角微微上扬,俨然快止不住内心的笑意。
这种话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合适吗?
不过对此,刘协没有打算出言制止,因为他从育延脸上的神色看出...双方貌似有些瓜葛。
而且,似乎不怎么友善。
果不其然,育延听到族老那句话后,非但没有如了对方的愿,反而露出一抹讥讽,止不住地轻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你...是在求我?”
族老眉头轻皱,不解地望向育延,旋即迟疑地点点头,沉声道:“还望将军能眷顾我等同族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回答他的,依旧是育延那无比畅快地大笑。
刘协诧异不已,不知为何这一刻他从育延脸上可以明显看到一种莫名的愉悦。
那架势,甚至远远要比先前自己当着众将称赞他要来得痛快。
“有意思。”
育延直勾勾地盯着族老,良久,双眸透过几许阴毒。
“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这才多少年没见,就已经忘了我是吗?呵,也对,毕竟族老大人日理万机,单单一个筹备人料,就足够让您老人家从年头忙碌到年尾....”
“泄归泥那小子人呢?啧,看来不在这。”
族老的脸色变了又变,显然,他从育延口中听出了一种刻骨铭心的厌恶与憎恨。
难道,之前得罪过他吗?
正如族老猜想的一样,育延在说完了那句满是嘲讽的话后,脸颊上尽是鄙夷之色,随即,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继而冷冷道:“抱歉。”
“本将军不可能为尔等求情,相反,本将认为殿下对你们实在是太过于仁慈了!”
“你!”族老又气又恨,瞪大了双眸死死盯向育延。
“背叛鲜卑一族的狗杂碎,现在竟敢这么跟我们说话,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又一名年轻族人当即站起了身,指着育延鼻子臭骂道:“狗东西,你要知道这是哪?”
“待等族长率领大军一到,届时,无论是你还是汉人小子,都得死!”
“那又如何?”育延不屑地一笑,随即手掌一点,冷冷道:“拖出来。”
从旁,几名虎贲骑卒二话不说立马涌上前去。
见此,那年轻人身旁一群族人纷纷站起了身,作势便要抵抗。
“谁敢妄动?不怕死吗?”育延虎目一瞪,猛地抽出了腰间佩刀,厉声喝道:“都听好了,若有一人擅动分毫,某杀尔全族!”
话音落下,四周虎贲骑纷纷握紧了兵器直指场地中央。
而在刘协的示意下,典军营汉兵亦是给足了育延面子。
那些年轻人们哪里见到过这般架势,一个个皆被吓得魂不守舍,最终,只能在各自长辈几番呵斥下重新跪在了地上,目视着那位出头羊被人生生拖了出去。
好大的杀意...
刘协津津有味地瞥向育延。
毕竟自打对方投降以来,他还从未见到这么一位冷静且理智的将领如此愤怒而又狠辣的表现。
下一秒。
育延抽刀架在了那个年轻人脖颈上,嗤笑道:“小子,这里是哪,我比你要清楚得多...扶罗韩倘若有本事来救你们,放心...我自会送他去见你。”
说罢,育延手起刀落,径直划过这年轻人的脖颈,冷冷瞅着对方倒在地上痛苦地伸出手摸向咽喉不停挣扎着。
【可怜鬼...为什么非要做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举动呢?】
见育延如此果断的开了杀戒,刘协耸耸肩,随即招呼来了赵云几人,不动声色地转身越过人群去了别处。
都什么时候了,偏偏还有这么一号人分不清局势如何。
谈条件?
建立交易的前提,难道不是要有足够的筹码吗?
简直可笑至极。
兴许是余光瞥见刘协自顾自去了宅院内参观,育延心中一镇,甩了甩刀刃上的鲜血,冷冷道:“既然尔等对殿下的善意视若无睹,眼下换做本将军处置,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着,他举起佩刀逐一点向人群,沉声道:“你们当中若有人愿意主动透露族中财物库房,本将军做主,非但饶他一命,还会分他半成财宝。”
这番话,让为首那些个族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
此处不少奴仆婢女可是知晓库房到底在哪的...纵然往常他们忠心耿耿,但如今,在面临死亡威胁与半成财宝的诱惑下,那些奴仆还能保证忠心吗?
这不。
只是短短两三息,便有无数奴仆争先恐后地站了出来,急声大喊道:“我知道!”
“将军,俺也知道,俺不要那半成财宝,只求一条活路!”
见状,育延唇角定格,露出一抹冷笑。
结束了此间闹剧,半晌后,育延在一处最为宏伟的房屋内找到了仍在参观的刘协。
“殿下。”
可能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刘协放下手中墨玉,似笑非笑地淡淡道:“痛快了?”
“啊...”育延点点头,旋即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感慨道:“多谢殿下成全。”
“这段恩怨往事,已经在末将心里积压了有十几余年...”
闻言,刘协瞥了一眼对方,没有细问下去。
“那,此处族人?”
“末将谨遵殿下教诲,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未再做出无谓的杀戮。”
“很好...传令下去吧,让军卒进来搬东西,至于城中氏族,若是他们不愿迁往隆化,就且留下几袋吃食,任其自生自灭。”
“诺。”
育延俯首领命,恭敬地退了出去。
可当他走到屋外,目光不经意间却又落在了那处假山,顿时,育延不禁感到一阵失神。
明明相差十几年光阴,但他仿佛能隔着那一片雪地依稀瞧见假山旁此刻正依着一对姐弟。
“姐姐,我不饿,我真的不饿...咱们回弹汗山吧....这里的人都好凶。”
“傻小子,瞧瞧你都饿成什么样子了,且等一等,姐姐先去为你向主家求些吃的来...”
“哟呵,哪来的小娘子生得这般美貌,怎么样....跟着我泄归泥如何?”
“喂养那个脏兮兮的小玩意?行....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哦,那个丫头啊?想玩你们自己进去玩吧,机灵点,别搞死了。”
“去去去,哪来的疯婆娘....赶紧滚,烂货!”
“还不滚是吧?好....来人啊,把这个疯婆娘丢进猎场里充当人料!”
“姐姐...姐姐...”
“...”
育延神色一暗,垂下头望了一眼自己腰间佩刀,随即唏嘘地苦笑一声。
“你,应该看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