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姑娘，你又来啦？”
“纳兰姑娘，吃过了吗？”
“纳兰姑娘，小心脚下哦。”
纳兰婉清走在桐香城的城墙上，所有遇到她的县兵都客客气气和她打招呼。她一一点头回应，并没有太多话。
不是她装高冷，而是这本就是她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切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她是草原上的桑格花，不是江南的牡丹花。
与将军一别已有半月，她每天都要到城墙上坐一会儿。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期望看到那个英武的少年将军向她打马而来。
曾经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与爱无缘，注定是老男人的玩物。直到遇到了将军，他的英姿一下子俘虏了她的身心。
一辈子陪在将军的身边，为他宽衣解带，就成了她的梦想。
如今，梦想倒是实现了。
只是，将军太忙，也太优秀。忙得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她，优秀得有太多女人黏着他。
这让她多少有些寂寞。
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和将军出来，还将一起回草原故地重游，这让她不胜欢喜。
不料，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又把将军从她身边带离。
她好怕，好怕又有什么意外，让将军再深陷其中，再顾不上她。所以，她每天都要到城头上望上一望。
这次，她没有失望。
远方出现了一支长长的军队，一眼望不见尽头。在阳光下，这支全军披甲的大军闪耀着金属的光泽，犹如钢铁洪流。
正是燕家铁骑。
就在她要狂奔下城的时候，她发现了异常之处。这支军队一改往日的斗志昂扬，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然后，她看到了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绷着一条白布，前方的将士还抬着一副棺椁，不少人都在偷偷抹泪。
“将军……”她大脑一阵缺氧，身体摇摇欲坠。她捂着嘴，泪如泉涌。
就在她考虑是一头撞死在城墙，还是跳下城头，陪将军一共赴死的时候，她在棺椁旁边看到了将军的身影。
她顿时懵了。
“不是将军？”
棺材里面当然不是燕苏，而是被乱兵杀害的王牧。
王牧乃是桐香县土生土长之人，燕苏当然要把他的尸体送回来安葬。作为燕家老人，全军戴孝，他亲自扶灵也是应有之意。
队伍开始一分为二，陆柏和刘壮带着一万燕家铁骑返回桐香县外的驻地，燕苏和亲卫扶灵入城。
来到城门口的时候，李普、常闻和黄庭已经带人恭候多时，纳兰婉清也匆匆从城头跑了下来。
“魂兮归来，英灵安息！”众人齐齐悲呼。
燕苏扫了一眼众人，有些惊讶。
李普、常闻和黄庭都是燕家老人，和王牧乃是旧识，伤心流泪也就算了。怎么纳兰婉清这傻姑娘也哭肿了眼睛？她和王牧话都没说过几句，交情更算不上。
看不出来，这傻姑娘还是个这么有同情心的人！
燕苏问李普：“老李，老王家里还有人吗？”
李普悲苦道：“少爷，老王一辈子都是军队中度过，没有娶妻，无儿无女，孑然一身。”
燕苏叹息道：“那昨日不如今日，这就送老王去灵山安葬吧！”
李普：“少爷，我马上安排！”
桐香城外三十里有座高山，原本叫什么名已不可考。桐香县的人都叫它灵山，因为它是燕家军的安眠之地。
不论有无后代，牺牲的燕家军之人都会被埋葬于此。如此，他们生前是袍泽，死后也是伙伴。
一来，这么多人在一起，想必就算下了地府，也不会让别的鬼欺负了。说不定在地府，他们还能打响燕家军的名头！
二来，方便逢年过节的时候，桐香县人为他们送上香火和祭品。毕竟，有很多老兵都是孑然一身，没有后人。
这灵山算是古代版的公墓，或者说是烈士墓。
灵山的存在，算是燕家军悍不畏死的原因之一。
怕个毛球死！死了埋在灵山，和老伙计到地府继续征战去！逢年过节，还会有享之不尽的香火和祭品，一点也不比活着差！
千万不要以为这是开玩笑，他们的的确确都是这么想的！
这恐怕是今人和古人人生观最大的不同了。
对今人来说，死了就是结束。
对古人来说，死亡却不是终点，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这也是古人那么重视身后事，讲究坟墓和陪葬品的缘故。
一场隆重的葬礼在灵山举行，凡是认识王牧的老人都来了，在王牧的坟前插上一炷香，默默撒上几滴浑浊的老泪。
燕苏亲自为王牧披麻戴孝，算是弥补了王牧无后的遗憾。王牧的碑文也是燕苏亲手所写，上面简要地叙述了王牧的平生。
如此做派，把一众燕家老兵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马上提刀为小侯爷去死，也享受一番如此待遇。
结束了王牧的葬礼，燕苏也顺便祭拜了一番之前战死的亲卫。
一路走来，燕苏看见有很多墓地都长满了杂草，墓碑也有所破损。
他对跟在身边的李普道：“老李，这灵山乃是我燕家军安眠之所，乃是重地，理应得到维护。”
李普不解问：“少爷，你的意思是？”
燕苏直接道：“建一道围墙，把整座灵山都围起来。在山脚建造一座看护所，派专人看护。”
他这是打算把灵山建成后世的公墓。
李普忍不住道：“少爷，这有必要吗？”
不怪他不解，在这个敬畏神鬼的时代，没有谁会去故意破坏别人的坟地。灵山存在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人搞破坏。
燕苏解释道：“不怕人来搞破坏，也可以防范野猪、山熊等动物捣乱嘛。你也不想被一头野猪掘了祖坟，或者被一头泼猴骑在你祖宗头上拉屎撒尿吧？
“而且，定期清理一下四周的野草，修缮损坏的墓碑，给下面的将士们时刻营造一个干净整洁的家也很有必要！”
李普一脸感动：“还是少爷想得周到！少爷，我回去就吩咐下去。”
“嗯，倒是不必着急，要在不耽误其他工程的前提下动工。”
“少爷，一点都不会耽误，现在我们人手充足得很！”
“哦？现在桐香县的人口有多少？”
“少爷，根据你的人口引进计划，我们先后四次，一共引进了十多万人，加上原有的八九万人，差不多二十万人。”
“而且，这引进的十多万人绝大部分都是青壮年，干活利索得很。”
“不错嘛。”
回去的路上，李普给燕苏详细讲述了桐香县如今的变化。
虽然大部分重要的信息，燕苏已经从情报中得知，但一些小的改变还是让他听得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