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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秋宫中,皇帝扶额拧眉,嘴角不时抽动。

    温皇后摆手散了乐师与舞姬,亲自斟了杯酒,柔声道:“陛下喜欢的青梅酒,臣妾新酿了一壶。”

    皇帝没有接酒,侧过脸去久久凝视温皇后。

    温皇后怕自己安慰的微笑因眉宇间的英气而带有几分讽刺的意味,故她微微扯着唇角,眼尾往下压,“陛......陛下......”

    皇帝却毫无预兆地抱住她,头埋在她肩颈间,袖子带翻了青梅酒,酒香四溢。

    “仪儿......我怕......”

    温皇后一惊,随后心疼地回抱住皇帝,“恒哥哥......”

    陛下迁来东都十六年了,西都交给他信任的摄政王代管,河东饥荒闹得沸沸扬扬,倒将摄政王的狼子野心揭了出来。

    尽管西都有太平大长公主坐镇,但太平大长公主年事已高,怕是快要压不住了。

    陛下本就为河东百姓忧虑,而今摄政王又给他这一击,实在可怜。

    温皇后眼涩鼻酸,轻轻拍他的背,哽咽道:“恒哥哥别怕,还有微之呢......”

    城外小院,一列官兵带着一位嬷嬷、几个小丫鬟前来。

    “陛下赦了薛家,薛老夫人、薛二公子你们可以回薛府了!”

    羁押的薛府下人卖了一部分,未卖出去的全还给了薛府。其中赵妈妈与锦绣、玉缎不肯在府里等,磕了许多个头求得亲自来接主子回去。

    “太太!”蓬头垢面的赵妈妈跪到冯氏面前,“太太您受苦了啊!奴婢接太太回府!”

    “好。”冯氏闭眼,两行泪滑下。

    薛驰听到动静,从堂屋走出,两个削肩膀、水蛇腰的姑娘分别挽着他左右胳膊。

    “驰儿,随我回府。”

    两个姑娘俏脸上满是惊慌,薛驰握住她们二人的手,道:“儿子要带窈窈窕窕一同回去,母亲若是不肯,儿子便不回了。”

    “四妹妹找的这院子虽小,但儿子在这里过得很自在。”

    原来,窈窈窕窕这对姐妹花当初被贱卖给村野一对中年兄弟做妻子,一个月前那对兄弟进山里打猎,双双被狼啃得只剩皮子。听说薛府被抄了,她们便去寻薛驰,没想到还真寻到了。

    在小院里过了几天寻常日子,虽贫苦,但三人作伴苦亦甜。只是冯氏依然拿她们当眼中钉、肉中刺。

    冯氏叹道:“罢了,你将来若能考学入仕,撑起薛家,我便同意你将她们收为妾室。”

    “多谢母亲!”薛驰、窈窈窕窕相视一笑。

    锦绣、玉缎将几个屋子寻了又寻,焦急道:“三姑娘呢?怎没见到三姑娘?”

    冯氏色变,哭道:“坏了!你妹妹昨晚说要给薛家报仇,她定是做什么傻事去了!”

    “哎呀一个姑娘能报什么仇呀?她又去哪里报仇啊?”赵妈妈亦焦急。

    “你们先回府,我去找找。”薛驰说罢,大步离开。

    九千岁府偏门,薛驰与阍侍扭打,一次次被丢远,又一次次爬过来纠缠。

    薛婉来时,便见一个不修边幅、尘土满面的薛驰。

    薛驰见到浑身雪白,捧着手炉的薛婉时,瞳孔一震,讥讽道:“福熹县主与太监对食原是明智之举,是我们这些人眼拙,看不见富贵。”

    “如今县主什么都有了,何必与我们这些可怜人过不去?”薛驰拍拍衣袖,道:“我知道县主恨我,倒不必连累薛家,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只一个,放了三妹妹!”

    “三姑娘不见了找我们县主要,二公子真会开玩笑!”芍药努嘴不屑。

    “三妹妹说要给薛家报仇!她还能找谁报仇?”

    闻言,薛婉偏头轻声问康宁。

    抄家那日,薛凝往车里扔石子,怕惊了英姐姐和元哥儿,便请康宁他们派人去护着。

    康宁笃定地摇头。

    薛婉撩开帏帽:“我们的确没有见到三姐姐,但我可派人去寻一寻。”

    “我们?”薛驰讽笑:“福熹县主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薛婉不与他理论,康宁派了好些云卫去寻。

    一盏茶的功夫后,云卫来报:“禀县主,薛三姑娘在天香楼。”

    “什么?”薛驰扯着那人的衣襟,“不可能!不可能!”

    “三妹妹怎么可能在天香楼!”

    薛婉给芍药一个眼神,芍药一掌劈下去,解了那云卫的窘境。

    “二哥哥不相信三姐姐在天香楼?”薛婉轻笑:“二哥哥可还记得当初你亲手往天香楼送了个妹妹?”

    薛驰一字一顿道:“我没有你这般自甘堕落的妹妹!”

    薛婉转身,顿了一顿,冷淡道:“当初在天香楼遇见千岁大人,是我的造化。不知三姐姐有没有造化遇见贵人?”

    薛驰跌落下台阶,迷茫了一瞬,又连手带脚地爬来:“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薛婉!你谋害姐妹,你丧尽天良!”

    关了门,薛婉问道:“怎么回事?”

    “三姑娘是未出阁的女子,云卫的兄弟们都是偷偷查的。天香楼有云卫的暗线,暗线说薛三姑娘先去的天香楼上房,不久来了位公子。”

    “哪家的公子?”

    “平西伯兰家二公子。”

    天香楼上房雅间,衣裙散乱,一地狼藉,空气里充斥着云雨后的靡靡之气。

    薛凝撑起酸痛的身子,用被子遮住床上的血渍。披衣开窗,让初冬的风吹散屋中的不堪。

    街上人来人往,她于楼上俯瞰,见人似蝼蚁,拂去眼角的泪,笑了出来。

    她并不愚蠢,以她的微薄之力,要报仇只怕比登天还难。好在,作为女子,她还有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

    很快,她就能从那小怪物给的破屋子搬进园林楼阁。她生来便是娇贵的小姐,园林楼阁、琼楼玉宇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她会嫁入平西伯爵府,重新获得倚靠和力量,然后去报仇。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她的幻想,“开门!”

    是薛驰。

    薛凝不开门,她很是看不上这个无能又好色的哥哥,偏偏这个哥哥才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

    “二哥哥来做什么?”隔着一道门,她轻轻问。

    薛驰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