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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弹琵琶还是弹被褥无甚分别

    “我叫阿香,还未请教娘子芳名?”孙婉香问。

    她张口顿了顿才说:“你叫我筱沐吧。”

    两人的牢房不在一处,在长廊的尽头两人分道而行。

    回到牢房,看管的人过来落了锁,孙婉香看了一眼隔壁,伊念娣已经睡下,还咂巴着嘴,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忙活了一整天,她已是累得疲惫不堪,就连身上的伤口也没检查,刚挨着枕头眼皮就开始打架。

    清晨,外面的锣声刺耳,孙婉香一惊很快起身,昨夜她因为徐娘子的话一直惦记着此事,一直半梦半醒总是担心睡迟了被抓去种蛊,一晚上都没睡好。

    简单洗漱后出了牢房,伊念娣看她的眼神带着诧异,“阿香姐姐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是没休息好吗?”

    孙婉香叹了口气,昨天一整天她都在练琴算账,才喝了一碗粥和木李,晚上还挨了打,现下是真的提不起一点精神,也不知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将养好。

    听了她昨夜的去向,伊念娣眼中的诧异更浓了,“可是大家所学不同都是按照年纪分的,怎么就阿香姐姐这么辛苦,两边都要学,这样好累哦,不然以后的我的那碗饭分你一半好了。”

    孙婉香莞尔一笑,谢绝了她的好意。

    跟着伊念娣一道同行,今日所学与昨日不同,但是好在琴棋书画她都学过,倒也没被刁难。

    只是依旧如昨日一样,课上有许多被蛊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小姑娘。

    原本看起来美好娇柔的她们经常因为一件小小的错误就被折磨得涕泪横流、丑态百出,其余的人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练好自己的。

    孙婉香也好不到哪去,她白日里虽没有被蛊虫折磨过,但没有哪天晚上不是因为庄娘子而带着一身伤回的牢房。

    虽然有邻桌的筱沐偶尔偷偷帮忙,但她也还是挨打次数最多的那个。

    周而复始,这样的日子过了有月余,孙婉香与伊念娣和筱沐也渐渐熟稔起来,也了解到一些筱沐的过往。

    “我是被夫家卖到这里来的。”她的语气很是平静,面色也未见波澜,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你应该很恨他吧?”

    筱沐呆愣了一瞬,弹被褥的手也停了下来。

    “恨?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喝酒狎妓,把家业都败光了,一开始他是想把我租赁出去给别人生孩子,连价钱都谈好了,我才知晓此事,我不愿意他就把我打了一顿,之后还是把我送给了先前谈妥的人,我在那人家里大闹了一通,才把我送还回去,夫君觉得是因为我他才赚不到那笔银子,想休了我,可是我没犯七出之罪,无故不得休妻,他便把我偷偷卖给了人牙子,我没机会跑掉,便被卖至此处了。”

    典妻虽为人所不齿,但确实合乎律法规定,通常是有些娶不上媳妇又想传宗接代的,会凑些银两去同样穷苦的人家里租妻,只要签下典妻赁约,两人就不算通奸。

    整个典妻的过程无需征得正妻的同意,这是孙婉香觉得这条律法最恶心的地方。

    可是她却无法就此事安慰筱沐,无力改变的事随口说出难免显得伪善。

    她只好劝道:“可是他卖良为贱是违背律例的,他将你卖给人牙子的契约本就做不得数,你若是去官府状告他,他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筱沐笑得有些牵强,“此处日夜有人巡视看守,我能不能离开都难说,即便真的回去了,我也不可能去告他,状告夫君徒刑两年,而后官府才会开始审理他,日子已经这样难了,若我有机会出去,也是要避开他好好生活,何必再去牢中浪费两年光阴呢。”

    她的这番话也令孙婉香怅然。

    本朝律法待女子确实太过严苛不公。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我们聊些有趣的,你与我说说你们学琴棋书画都学些什么?”筱沐拍了拍她的胳膊反过来宽慰她。

    “你对这些感兴趣?”

    “是呀,你不知道我其实挺羡慕你们的,我幼时随家里去酒楼帮工,听过几首琵琶曲,觉得甚是悦耳,但这些志趣高雅的只有家里有闲钱的富户才会让儿女学,我们这些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的哪有机会接触到,同样都是被卖来的,你们有机会接触这些,而我却还是和从前一样做这些繁琐的活计。我时常在想,若是我当初不被家里逼着嫁人,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筱沐说这些话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孙婉香看着她微微眯起的眼睛,觉得她眼里似是有光。

    “琵琶曲啊,你若真想学,等有空闲的时候,我教你一些指法。”

    “那感情好呀,若是将来真有机会离开此地,我便去问问酒楼茶馆有没有要弹曲的,实在不行我就去乐坊问。”

    “你是累糊涂了不成?”孙婉香嗔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酒楼茶馆也便罢了,你当那乐坊是什么地方,乐籍也是贱籍,还不如去商贾门户家中做长工,像现在这样弹被褥虽然累人好歹也是良民。”

    筱沐将最后一床被褥抖开铺在挂绳上,用力弹了几下弹掉上面漂浮的棉絮。

    她说:“弹琵琶还是弹被褥于我而言无甚分别,不过都是讨生活罢了,哪个吃得饱饭我就做哪个,至于户籍,其实我从来都没想明白人为何要有良贱之分,若是吃穿不愁,贱籍便贱籍吧,反正我从来不觉得他们低贱,总比抱着良民的户籍饿死要好。”

    孙婉香闻言愣了一下,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心下感慨,顿时萌生了想要带筱沐一起逃跑的想法。

    这一个多月时间,她已经将护院看守巡视换班以及牢房何时开锁落锁的时间都记清楚了。

    她凑近了低声问:“如果有机会你会想逃吗?”

    但是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筱沐或许会将她的话告知管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