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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六皇子的心

    司承乾觉得司承念今日实在是有些奇怪,平日里不管兄弟们私下争夺得是否厉害,表面上的平和总是要维持得很好的,如今他这般直白,是要直接撕破了脸面么?

    他眼中掠过不悦的目光,一挥手,让其他的宫人全部离开一些。

    寻常里,自己一向深得宣文帝器重,哪怕如司承念这样战功煊赫的皇子在他面前都是要恭恭敬敬的,所以司承乾心中恼火,脸上也冷了下来:

    “怎么,莫非六皇弟要不顾念兄弟之情,非要与为兄争上一争么?”

    兄弟俩之间剑拔弩张,司承念看着他,脸上忽然再一次浮起那种虚无的笑容来:

    “二哥哥,你可知道六弟我一生之中最羡慕的人就是你,最不服之人也是你,我的母亲……咳咳……是你母亲的下人,所以我一辈子也只能当你的下人。”

    他面带微笑:“哪怕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战场拼了浑身伤痕,封了所谓的定远王,父皇眼里看重的人还是你,封王,将我远远地打发到边疆,也是为了警告我不要心生妄想……”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司承乾看着他的模样,心中莫名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司承念没有理会他的脸色不愉,只是继续仿佛喃喃自语地道:

    “天知道,其实我所感兴趣的从来不是皇位,我那么努力只是想让父皇能因此多照拂母妃一点,让没有心机又懦弱的母妃在宫内的日子好过一

    点,可是,我从来不知道那么温柔与不争的母妃却还是死了,为什么呢,皇后娘娘就那么容不得我们母子么?”

    司承念顿了顿,轻声道:

    “你知道不知道,我曾经多么希望能得到二哥你赞许的目光?我羡慕过你,我求过你帮我保护我的母妃,可是知道母妃死讯的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会毁掉你和你那个恶毒的母亲……呵呵呵……”

    说着,他眼里泛出猩红的血丝来,忽然一把抓住了司承乾的衣服,几乎是满脸狰狞。

    司承乾听着他越说越直白,在听到最后终于不可忍耐地一把推开司承念,怒斥:“司承念,你是疯了不成!”

    但是司承念这样一个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伤患,却仿佛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大力气,死死地扯住了司承乾的衣襟。

    凑上去,眼底一片虚浮,隐约又疯狂的红光闪过,他嘿嘿地低笑起来:“是啊,我疯了,我就要下地狱了,但是……”

    司承乾忍无可忍地手上一使内力将司承念推开:“司承念!”

    这一次司承念倒是一把被他推开了,从轮椅上滚落了下来,在他落地的霎那却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啊……太子殿下!”

    那声音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但是听到的人都能听出他有多痛苦。

    司承乾心中不耐,只道他是为了博取朝臣们的同情在这里演苦肉计,看着伏在地上颤抖的司承念怒道:“你不要惺

    惺作态了!”

    “六殿下!”司承念身边伺候的宫人看着自己主子落地,立刻脸色发白地跑了过来,赶紧七手八脚地去扶起自家主子。

    但是下一刻,那两个宫人瞬间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啊——!”

    司承乾在看到被宫人扶取来的司承念瞬间,瞬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这是——!”

    “杀人了,太子殿下杀了……杀了六皇子!”宫人们适时地发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尖叫。

    空气几乎在瞬间就凝结了起来,所有人都望向了司承乾所在的地方。

    司承乾铁青着脸,看着司承念左胸上插着的那把匕首,鲜红的血映衬着他胸口上那片雪白的孝服,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触目惊心。

    司承念捂住胸,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情,身体开始不断抽搐。

    嘴角也在往外缓缓淌出鲜血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司承乾断断续续地,仿佛用尽了力气道:“太子殿下……为什么……”

    他看着司承乾,仿佛如此痛苦,但是他眼睛里却有着笑意,一种极为冰冷,残酷的笑意,那种笑意几乎瞬间冻结了司承乾的身心。

    司承念并没有说完话,就已经不能再动弹,眼睛却已经看着司承乾,空空洞洞地失去了焦距,再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却又仿佛堆积满了满满的怨恨。

    司承乾几乎可以从他的眼睛读出来他想要说的话——黄泉碧落,我在地狱等你!

    所有

    人都僵硬地看着面前那血腥的一幕,六皇子的血顺着他胸口上的伤不断地淌了出来,慢慢地顺着台阶一点点地流淌下去,成为映在所有人脑海之中最鲜艳的颜色。

    尊贵的皇子,仿佛舍不得自己父亲孤独的离去,他追寻了一生父亲的目光,但是父亲的目光永远只落在嫡出的最高贵的孩子身上。

    不管是温柔的、还是严厉的目光都不会在这个寂寞的皇子身上,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他终于不再追寻,而是用最决绝的的方式在自己父亲的出殡礼上。

    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鲜血流加入那细细的溪流,淌成蜿蜒的河流,裹挟着所有人向着冥河奔腾而去。

    裴炎坐在长廊下,看着彻底沸沸盈天,的人群涌向了那一处,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着惊恐、幸灾乐祸、疑惑、畏惧、鄙夷。

    看着陆相脸色阴沉地和面如白纸的太平大长公主提着裙摆匆匆地赶向血案的现场,她甚至还跌了一跤,声嘶力竭地命人维持秩序,呼唤太医,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裴炎看向那不远处的灵柩,轻笑了起来,笑容冰冷而凉薄:“十哥,你皇儿亲自用心头血来祭祀你的葬礼,还有比这更好的祭品么?”

    一身灰白素服的连公公不知何时站到了裴炎的身边,轻声道:“方才接到探子来报,小姐的人马已经迎上了杜雷的人马。”

    裴炎淡淡地嗯了一声,轻抚了一下自己尾指上银色的华丽甲套:“咱们

    这的戏也该正式开演了。”

    太子殿下为了争夺皇位,在先帝出殡礼上杀害自己六弟的消息,让大部分人都面色诡异而苍白。

    而御史台的老古板们都已经面色铁青,他们可全都是支持太子殿下登基之人。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一向老成持重、品德高洁的太子竟然在这个时候露出了‘獠牙’,这样狰狞的面目,让他们不由心生后悔。

    但是……

    三清殿,一片寂静。

    “太子殿下绝不会杀害六皇子殿下!”陆相爷冷冰冰地厉声道,他紧紧握拳的手和背影的僵硬,却都显出了他内心的焦躁。

    “是么,但是方才所有人能看见了太子殿下杀了六哥。”一直沉默着,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九皇子司承宇忽然轻声道。

    九皇子司承宇有一张书生气极重的面容,秀气而不女气,只是因为娘胎里落下病根子。

    所以总有些气虚体弱,他的母亲虽然也是早亡,但他过继给了常年在佛堂茹素,不问世事的贤妃,所以眉宇之前总有一股子贵公子们难见的淡然平和之气。

    他的话在文官之间却有不小的影响力。

    司承宇顿了顿,又颦眉道:“何况那把匕首,分明是当年太子殿下七岁那年第一次射下天鹰之后,父皇赐给太子殿下的。”

    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案几之上的盘子里,里面放着那把插入了六皇子司承念心脏里的匕首,众人也随着他齐齐地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