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转身就想跑,双腿却被恐惧牢牢钉死在地上,只觉得慌乱。
崔知鹤错愕,随即无奈笑笑:“我不是妖精,我和你一样都是人。”
小时候祖辈讲过的精怪故事顿时涌上心头,山野雾气还未消散时,常有山间精怪出来作乱,它们化作貌美男女,引诱山野樵夫,随即剖心挖肝,把人生吞活剥。
这会儿崔知鹤一笑,面容像是陡然鲜活的画中人,活色生香,尤其是那朱红的唇,倒像是刚舔舐人血,在还潮湿的山间雾气中,更显得妖气横生。
狗剩牙关颤抖,双腿直哆嗦,只觉得三魂七魄都离了两魄:“妖精都说自己不是妖精,你,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狐狸精?”
“我不是妖精,更不是什么狐狸精。”崔知鹤让出身子,示意他往后看:“你看,这么多人都是我的同伴,妖精怎么可能和人共处。”
狗剩稍稍定神,定睛一看,见崔知鹤身后有樵夫提着刀,一长串被绑着的山中土匪梗着脖子,垂头丧气。
为首那个狗剩认得,是这山中的土匪头子薛陵,蝗神庙供奉的祭品都是他在负责。
这会儿他双手被绑,垂着脑袋,满脸憔悴,还穿着红嫁衣,眼睛下一片乌青,活像是,活像是被妖怪娶亲,活活吸食了精气!
狗剩眼前一黑,只觉得头重脚轻,疯狂求饶:“你不要吃我,我肉糙,不好吃。”
随后指着薛陵:“你吃他吧,他管着蝗神庙供奉的钱,吃香的喝辣的,肉肯定又嫩又香!”
薛陵一哽,竟是被气笑了:“小屁孩儿,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恨啊,你见了妖精都要让他吃我!”
崔知鹤却不着急了,饶有兴致的看着狗剩:“蝗神庙不是保佑蝗神不要降罪于你们而修建的吗?你这么说,难道蝗神庙是假的,骗你们钱?”
想了想,崔知鹤又吓他:“我是这山中精怪,得天地精华而生,你要是敢隐瞒我,必会被我识破。”
崔知鹤身后一群人无语。
大人,您确实不是人。
小孩儿也不放过。
但狗剩心慌意乱,这会儿妖精当前,张着血盆大口正虎视眈眈。
性命攸关,即使土匪正盯着自己,他也不敢隐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说了出来:“精怪大人,我说,我都说,不敢隐瞒。
我们都知道蝗神是假的,其他县捕杀了蝗虫,都没见有什么问题,只单单我们县要给蝗神上贡钱财,还让土匪负责,谁都知道是县令让这群土匪做的,但谁也不敢说,害怕县令给我们加租。”
崔知鹤回头看了一眼薛陵,薛陵早就低下了头,这会儿感觉有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却一动也不敢动。
见崔知鹤不说话,狗剩越来越害怕,只觉得快要晕厥:“精怪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别吃我。”
“嗯,我不吃你。”崔知鹤想了想,问狗剩:“我不是狐狸精,你猜猜我是什么精怪?”
狗剩愣住,漂亮到妖异非常竟然不是狐狸精?
“那是白虎精?”
见崔知鹤一身白袍,狗剩试探的猜测。
“不是。”
一连猜了几个,都没猜对,崔知鹤也不再逗他,一本正经:“我是鸟精!”
啊?
狗剩愣住,有些犹豫,鸟精吗?什么鸟精这么漂亮啊?
似乎知道狗剩在想什么,崔知鹤又接着说:“我是啄木鸟精!”
是,是吗?
“是啊!”
心中的狐疑还没问出,就听崔知鹤笑眯眯的回答,狗剩吓了一跳,更加坚定了他果然是妖精的想法,但一来一去,再加上崔知鹤说自己是鸟精,狗剩也没听说过鸟会吃人,害怕倒是打消了不少。
“我不吃人,我只啄蛀虫。”崔知鹤又纠正,随后笑着问狗剩:“我今天要去啄个大虫子,你要跟着我去看看吗?”
说话间,浩荡似水的雾气渐渐消散,山中树木露出根根分明的枝桠,一切妖异似乎散去。
狗剩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询问:“多大的虫子啊?”
“大概……”崔知鹤思索了下:“比你还大!”
“比我还大?”
狗剩狐疑。
“比你还大!”
崔知鹤信誓旦旦。
何三等人静静看着崔知鹤骗小孩儿,只觉得一切滤镜全部崩塌。
不知是因为山间雾气散去,还是这人太过漂亮,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亦或者是那比狗剩还大的虫子吸引,狗剩最终愿意跟着去瞧一瞧那大虫子。
崔知鹤也很满意,这小孩儿见着了他绑着薛陵等人,自然是不能随意放走,总要让他待在身边才让人放心。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山,走到城门口,守门的官兵见薛陵等人被绑着,这群人中还有手拿大刀的樵夫,有些惊慌的想要回城中报信,被何三等人一把制住。
偌大的县城,崔知鹤等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都有百姓惊恐的看着这怪异的队伍。
有从没见过的漂亮少年,也有络腮胡的,刀疤脸的,还有满脸胡子拉碴的,脸黑胜过煤炭的,甚至有背着一兜子蘑菇的小孩儿!
娘哎,这都是啥人啊!
那樵夫还拿着大刀,一脸凶神恶煞。
百姓指指点点,悄声议论。
“你真是精怪吗?”城中人多,狗剩胆子更大了,狐疑起来:“城里这么多人,你怎么都不怕?还有,城中哪里有比我还大的虫子?”
崔知鹤牵着他在县衙门口停下,伸手指着新亭县衙的牌匾,意有所指:“大虫子啊,马上就要出来了。”
崔知鹤挥挥手,何三领命,不顾门口卫兵阻拦,冲进县衙把还赖在温柔乡、睡得昏天黑地的县令拉起来。
县令惊醒,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惊恐大喊:“你们是什么人?!反了不成?!”
崔知鹤有些想笑,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似乎前不久贪了钱刚死在监狱里的前徐州知州蒋益存也这么说过。
不由得怀疑。
是不是所有贪官在被抓起来的时候都要喊一句“反了”给自己壮壮胆子?
何三已经把县令带到了门口,手一松,县令“咚”趴在了地面上,嘴里还骂骂咧咧。
抬头就见崔知鹤似笑非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