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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晨雾蒙蒙,天色破晓,昏暗的天穹上皓月被翻滚的乌云遮盖,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般的嫩白就被灰白而阴沉的云影氤氲。

    路旁树梢的花被淅淅沥沥的雨打湿,花瓣摇摇欲坠,终于不堪重负落在泥水中,被马蹄一脚狠狠踩下蹂躏掩埋,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也淹没在雨水中。

    崔知鹤勒马停下,马儿不耐的甩了甩头,于是蓑衣上水珠缓缓滑落,滴在一株青草叶上,草叶轻轻颤了颤。

    “大人,怎么了?”吴庭趋马和崔知鹤并肩。

    崔知鹤安抚了下马儿,把斗笠往下压了压,遮住斜飘来的雨丝:“速度放慢一点,雨天路滑,别把跟着的人甩掉了。”

    “是!”

    一个钟头后,奎屯弯外,几个农人正披着蓑衣疏通田渠,见到这支静默到诡异的军队,立刻跪倒在泥水中,头杵膝盖,一动不动。

    战马突然被勒住,铁蹄高扬怒声嘶吼,马背上的人却都利落翻身下马,脚步扭转,绕进密林,踩过的泥土地被踏出一个个深坑,又被泥水覆盖悄无声息。

    农人不紧不慢的收好农具,走上大路轻轻安抚焦躁的战马,又温声鼓励:“干得好。”

    “干得好!”

    朝山寨中,军师喜出望外,连日来恐慌害怕的心情被安抚,只觉通体舒畅,终于又摇起了他那把羽毛扇:“等到了雍州,我给你发赏!”

    来来回回踱了几圈,军师停住摇扇,又冷静下来:“他们会不会是假意去了奎屯弯,实际上只是故意走个过场,哄骗我们上当?”

    探子摇头,肯定的回复:“不可能,我跟着他们走了大半个钟头,快到奎屯弯了我才往回走。”

    “好!好!”

    军师终于下定决心:“让兄弟们披好雨具,我们下山!”

    “是!”

    等探子走了,军师才喝了口热茶,长舒一口气,有些得意的笑:“狗屁探花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想跟我斗?”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山,只带了粮食和钱财。

    乌云压的更低,雨又细又密,路旁丛林中虽绿意盎然但雾气弥漫,远远望去,一片惨白。

    军师拧着眉毛,一脚踩在泥水里,嘴上骂骂咧咧:“他娘的,要不是那姓崔的,老子现在哪用受这个罪!”

    “大当家息怒啊,咱们不就是要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赶紧跑嘛,要是待会儿那姓崔的反应过来了,咱们就跑不掉了!”

    那身材矮小的探子一路献着殷勤,此时忙出声劝慰。

    “也是,等到了雍州,老子也不用再受这个……”

    一句话还没说完,前方雨雾中一支长箭破空而来,正中军师身边探子心脏,血花喷出。

    紧接着密集的箭羽从雾中飞来,军师瞳孔骤缩,脚却因恐惧被牢牢钉死在原地。

    只看见漫天黑羽俯冲而下,只听见鸣镝之声呼啸而至。

    却,未见人影。

    一排排土匪应声倒下,有人拿起刀想要抵挡,但箭矢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将人掀翻在地。

    有人拼命往旁边树林跑,可密林之中似有鬼魅隐藏,银光飞泄,白刃染血,倒在地上的土匪眼珠鼓起,脖颈处一条红线正汩汩浸出血流,一切悄无声息。

    军师站在一片血色中,满脸雨水,喉咙里一声尖叫被银刃逼退,卡在嗓子眼,压迫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不敢乱动,顺着剑刃僵硬着看过去。

    雨水朦胧,让他看不清斗笠下那人模样,只依稀瞧见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从那人额头滑至鼻尖,随后轻轻从下巴坠落。

    莫名的,他笃定这就是那位崔大人。

    “崔,崔,崔大人,崔爷爷,小人知错,求您饶小人一命!”

    崔知鹤提起剑,抬起军师的脸,示意他直面这场雨幕中单方面的屠杀。

    感受到军师身体震颤,崔知鹤温和的笑:“别动啊,军师大人,我的剑可不长眼睛。”

    军师浑身发抖,却也不敢不听,只能睁大眼亲眼看着自己上百人的土匪队伍只剩十多个胳膊腿儿健全的、正哆哆嗦嗦跪在泥地里求饶,其余人死的死伤的伤,还剩一口气的抱着残肢苟延残喘。

    崔知鹤放下逼在军师脖颈上的剑,军师腿一软,“嘭”一声瘫坐在地。

    吴庭带着人提着刀跑过来,刀刃上鲜血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只有蓑衣上残存着赤红的边,满身血腥气。

    “大人。”

    崔知鹤颔首:“把箭矢都拔下来收好,还喘着气的补补刀,让人把尸体埋好,别惊着过路人。”

    于是尸体被拖入黢黑的密林,血红的泥土被不停踩踏,翻入地下,又被雨水冲刷,一切干干净净,恍若无事发生。

    这日雨越下越大,遮天般的大雨滂沱倾泻,天地昏暗一片,已经难以分开。

    徐州街上,有人推开窗户,感叹一声:“下的好啊!雨水充沛,蝗虫不生,甘薯也长的壮,今年得丰收才好!”

    突然听见街角有脚步声传来,他探出脑袋,却像是被刀刃银光刺了一下,赶紧关好窗户,悄悄从窗缝中瞄了眼,只看见军队中间似乎有人被推搡着往前。

    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他呢喃:“娘嘞,这是哪个被抓了啊?”

    雨水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第二日,天色大好,阳光普照大地,金光万丈,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徐州城缩在家中躲雨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出门来,街上很快就恢复了喧嚣。

    “哎,听说了吗?官府张贴了告示,昨天朝山寨的土匪被剿灭啦,今日午时那大当家要被斩首呢!”

    有人反驳:“朝山寨的大当家不是已经死了吗?哪儿来的大当家。”

    “王大敦是死了,他那军师还没死呢,成了新的大当家,听说是害怕了,要往外面跑,被知州大人带人给截住了!”

    一群人嘀嘀咕咕,有人感叹:“砍的好!等我卖完山货,捡几匹烂菜叶子去刑场上砸这些狗日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幸好知州大人来了,否则他们不知道还得多嚣张!”

    午时处斩崔知鹤并未到场,而是让吴庭带着人去处决军师等人。

    震慑和恐吓的目的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