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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这场戏还得演下去

    叶舜华肩膀往两边一耷拉,整个人叹出了一口夸张又沉重的气。

    今儿这事果然还不算完……

    天地良心,她不过是想简简单单报个仇,哪料按下葫芦浮起瓢,事情一桩接一桩,这也太难了……

    跟着全德去了弘德殿,叶舜华在皇帝的龙案前“咚”一声就跪倒了。

    “父皇容禀,此事最初是母后发觉父皇龙体欠安,才让儿臣叫重明为父皇诊脉,重明发觉了蹊跷,才与章院使商议着,定下了这诱敌深入之计。儿臣以圣躬安危为诱饵,自知罪责难逃,父皇若要罚便罚吧,儿臣情愿领受。”

    皇帝被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整的一脸莫名其妙,提着朱笔半晌才道:

    “朕……并非是找你来兴师问罪的,只是念着你与贺家那丫头亲近,想就日后他们的成亲赏赐上,问问你的意见罢了。”

    叶舜华这才龇牙咧嘴就地盘膝而坐,抱着膝盖一通抽凉气。

    “嘶——父皇怎么不早说……吓死儿臣了……”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

    “你给朕说话的机会了吗?怎么,原本是你自己主动管闲事,如今又嫌麻烦了?”

    这话还是得好好答,叶舜华又端端正正乖巧跪好。

    “事关父皇龙体,哪里是闲事,儿臣身为小辈,又是臣子、儿媳,关心一下父皇是理所应当。”

    皇帝眯着眼,似笑非笑。

    “关心朕……你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吗?怕你的手伸得太长,伸到了太医院里,引来朕的猜疑,所以才将你母后推到朕的面前揭发元美人之事,这才几个时辰,又不怕了?”

    叶舜华一噎,眼珠子骨碌转了几圈。

    “儿臣不过是一介后宅妇人,管了这天大的事,儿臣心中自然惶恐,但儿臣以为父皇天纵英明,儿臣即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不如实话实说,也好叫父皇知道儿臣是一片赤诚。”

    皇帝哼笑了一声。

    “少给朕戴高帽,朕再如何天纵英明,还是受人蒙蔽了,说来说去,也是你生拉硬拽着你母后,救了朕。”

    说着,皇帝轻叹一声,走过来,在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瑾儿,朕是皇帝,很多事朕不得不提防着,但你母后有句话说的很是,朕不是不识好歹的昏君,朕不至于疑你。”

    “何况你不是早把朕的担忧都给想透彻了吗?”

    “你是叶家女,但你祖父年老,你父亲……难当大任,叶瑞是妾室带大,又有胎里不足之症,叶家不是你能倚仗的靠山。”

    “你同时又有杨家这个外家,可你外祖过世后,杨家是什么样子,你也同样清楚。”

    “瑾儿,你心思灵透,你早知朕对你不会有多少猜疑,更莫论忌惮,所以你才敢一而再、再而三,踩着规矩在朕眼皮子底下做出一些惊世骇俗之事。”

    “因为你认为你在这天地间,能依靠的人,唯有你自己,唯有你手中丈八长枪与心中锦绣良策而已。”

    “你迫不及待赚取功劳,要朕承你的情,说白了,不过是想安身立命。你其实很想躲在永清身后,做个行止随心的逍遥人,所以才拼了命帮他积攒力量。”

    “可你又是个有分寸的人,你从无刻意拉拢,你只让他们回归正途,恪守为臣之道。别人收的是人、是党羽,需时常来往经营,但若有大厦倾颓的一日,必将鸟兽散尽。”

    “而你为永清收的是正道,是人心,无需费力撑场面,无需耗费黄白之物讨好斡旋,只要你做的是对的,他们便会坚定站在你身后,永清身后。”

    “永清有能力却并没有野心,他与你一般,很多事只为独善其身而已。但他婚后所为,朕能看出来,大部分全是为你,他不想你受委屈,故而开始以退为进、以不争为争。”

    “你担心朕猜疑你,朕今日便将话给你说透,朕是猜疑过你,树大招风是必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道理之外尚有人心,朕是天子,亦是肉体凡胎之凡夫俗子,何况朕还不至于老眼昏花,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瑾儿,朕是你的君主,亦是你的家人,朕看着你长大,知晓你心性,也会好好护着你的。”

    “朕知道,你谨小慎微惯了,朕这番话肯说,你却未必肯信。无妨,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朕对你究竟有几成信任。”

    皇帝掏心窝子的一番话,叶舜华心里说不震惊、感动是假的。

    或许她的确是谨小慎微惯了吧,感动之余,她本能拉住了思绪,想着君心若流水,流水不可追。

    此时的信任,或许是真,但谁也不能保证他日依旧如此。

    若她真的全盘信了,将所有心思掏出来给皇帝看,怕是要万劫不复。

    她能说“是我阉了你二儿子,也是我打算让他一无所有、受尽折磨、不得好死”吗?

    当然不能。

    做人得知道进退。

    叶舜华红着眼俯首。

    “父皇慧眼如炬,圣恩如山,儿臣感激涕零。”

    皇帝一看便知这丫头依旧有保留,没好气笑着一摆手。

    “罢了,朕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到这才想起来叫她来的正事,皇帝收起了笑容。

    “瑾儿,元美人之事的背后定不简单,你既察觉了,不可能什么都没做,这背后事你究竟了解了多少。”

    叶舜华抿了抿唇,将元美人是冒名顶替之事和盘托出,也实话说了她并未查出元美人的真实身份。

    皇帝听完沉思良久,一则长达六、七年的阴谋,又是针对他而来,其背后的势力定然不会小。

    “此事不简单,这场戏的确还得演下去,瑾儿,这段时间盯着你的眼睛太多,还是交给朕来办吧。”

    “西萝一战,你的风头太盛,你要格外小心,御史参奏朕压得住一时,却耐不住有些人执意而为。”

    “若有下次,朕依旧会尽力护你,但你也要切记不可被人寻到短处。若你理亏还授人以柄,朕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一再偏帮你。”

    叶舜华叩首称她知道了,皇帝便摆手叫她跪安。

    临出门前,叶舜华顿了一步,回头道:“父皇,贺还燕醉心于诗书,父皇赏她些孤本字画最好”。

    皇帝刚提起笔,从折子里抬眸对她似笑非笑。

    “朕知道,你推着她帮仁荀修书那时,朕便知其才情并非虚名。朕记你一功也记她一功,为国尽忠本就不该分男女。”

    皇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叶舜华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拍了一通马屁而后溜之大吉。

    她前脚溜了,后脚皇帝就捶了捶胸口,章院使教的手法还是了得,虽是第一次尝试,但皇帝很快“噗”一口便吐出了些血来。

    弘德殿又乱成一团。

    叶舜华快步走换成了小步跑,低着头猛赶路,生怕有人见了她,便要传皇帝被她气吐血了。

    回府没等喘匀气,清檀便抱了一堆册子过来,叶舜华只觉两眼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