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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朝的路上,郑将军与顾奉之与人几句话没说对付,又实在说不过人家,竟直接把几个御史给打了,一通老拳给人打得几天都没下来炕。

    皇帝闻言震怒,立刻下旨让这二位去挨个给人赔礼道歉。

    顾奉之还好,规规矩矩照做了,吃了人一顿排揎之后,气冲顶梁门也没当场发作,反倒学会了偷摸摸套了麻袋再打。

    郑将军却更离谱,直接带了金银上门敷衍不说,话不投机当场又动了手。

    “对不起!但是我不觉得我错了!你们说的那都是些屁话!怎么着!不服气?去你娘的!莫挨老子!……滚一边儿去!要不是看你是个娘儿们……”

    对不起说了无数遍,拳头也捶下去无数次,他去道过歉的府里,公鸡打鸣都得掐着嗓子。

    最后皇帝无奈,打了郑将军一百廷杖,罚俸三年,而后连他带他的兵,全数赶到东境榕州吃海风。

    虽罚也罚了,但这一阵子朝中可算是乱了套,加之马上要过年,各国各部使节纷纷来朝,朝廷各部也忙得很。

    钦天监又奏因天象转变,吉时亦随之生变,挪请杨北辰牌位一事到底还是搁置了。

    年后那几日,慧能寺禅房里,叶舜华啃着安永清送来的能崩掉牙的肉干,侧卧在榻上,听清芷绘声绘色地把这些听来的事又是讲又是演,边听边笑。

    “打得好,换成是我我也打,一群老么咔嚓眼的东西,整日拽几句文绉绉的词行,一听要打仗,那腿比青楼里小娘子的水蛇腰都软。”

    流月嘴角扯了扯,送茶水时忍不住说了一句:

    “王妃,您这话多少有点儿……粗鄙。”

    叶舜华眼一瞪。

    “他们都骂我是祸国殃民的灾星了!我难不成还笑脸相迎?送点儿茶水钱过去问他们编排我编排的渴不渴?天下没有这个道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

    和肉干较劲的流萤也用力点了点头,心中深以为意。

    换成她,她会骂的更难听。

    叶舜华气呼呼撕咬下一条肉,在嘴里嚼了嚼,片刻后又“呸”一声吐出些嚼不烂的筋。

    她是真有气啊,天天在这听经、抄经、念经,连院子也出不去,脑子都木了。

    大概是她这辈子放飞自我的报应。

    接连待了一个多月,若非带了四个丫鬟,够凑一桌马吊,还有一个人能空出来,端茶送水帮她偷牌,她可真要长蘑菇了。

    不过她出不去,不代表别人进不来。

    慧能寺是皇家寺庙,名声在外,每日来的香客不计其数,逢年节抢头炉香人多时,甚至有摩肩接踵之盛况。

    有人便混在香客中特地来见她。

    不速之客来时,叶舜华正在院中打拳,双拳舞得风起,衣袂裂空潇洒恣意,口中低声一喝,肉拳似铁,穿板而过。

    “哼……二姐姐不愧受祖父亲传,领得了兵、打得了猎,武艺精湛,弓马娴熟,如今看来,膂力也是惊人。”

    叶舜华收了势,朝酸臭味来处眯眼看过去,倒是个稀客。

    她那好妹妹叶韶华。

    “不比三妹妹,既能出府,必是以色侍人又见成效。”

    接了清芷送过来的茶水,喝一口,叶舜华转身便朝屋里走。

    “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叶韶华偷偷白了她一眼,带着丫头跟进了禅房。

    叶舜华斜腰拉胯坐在桌后蒲团上,一腿放倒,胳膊搭在立起的那条腿膝盖上,瞟了一眼跟在叶韶华身后的人,眸色骤凉。

    “我们姐妹两个许久不见,要说说体己话,不必伺候,都出去候着。”

    流月与清檀会意,拉上流萤立马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剩下叶韶华的丫头,在叶舜华的目光刺痛下,也不得不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门外清芷与清檀立马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前,神色肃然。

    流月也是很懂,看着丫头身上佩的丝绦一顿夸奖,拉着人便去了自己房里,美其名曰请教。

    屋里,叶舜华敛眸,表情全无,倒了两杯茶推过去一杯。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大过年还跑这么远千辛万苦来看我,必不是你自己的意思,说吧,是谁叫你来的,于楚楚还是安宁润。”

    叶韶华咬咬牙,却没回答。

    “二姐姐,如灾星这种名声,叫女子摊上,这辈子便算是毁了。你身份再高贵又如何?能马上征战又如何?被烙上会影响国运的不祥人印记,我看你再别想从这出去了。”

    叶舜华抬眸看她,眼神却是怜悯之色。

    “你百无一能、不学无术、见识浅薄,只知攀附他人而生,居然还能强撑颜面在我面前抖威风?罢了,你我姐妹难得一见,我不与你计较,但我的脾气你知道,废话还是尽量少说。”

    叶韶华捏着帕子挺起腰,白眼一翻,刚想再还几句,便见叶舜华手中的茶杯突然碎裂,温热的茶水崩了几滴在她脸上。

    叶韶华下意识抖了抖,讥讽的话到底没敢说出口。

    这屋里只有她们两人,若叶舜华丧心病狂,真对她下重手,她是肯定打不过的。

    赶紧四下找镜子,可这屋里布局她不熟,又不敢起身去内室,只得用帕子点掉了脸上的水渍。

    她心里明白,她现在唯有靠这张脸、这身子,才能在二皇子府里活下去。

    坐在蒲团上扭了扭,叶韶华咬唇,娇声道:

    “是……文泽哥哥叫我来的。”

    叶舜华知道她在故意恶心人,当下也没任何表情变化。

    她过去很恨安宁润,恨之入骨,但时至今日,其实这恨已成萦绕在脑海中的一个念头,似乎不甚要紧,只不过算是个目标,她想去达成,好彻底了却前世孽缘。

    一个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有多恨,只是一个她认为该替天行道加以惩处的恶人,自不会掀起她心里的一丁点波澜。

    “我早已把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我与他无话可说,这次却让你追到了这来,他又狗叫了些什么,学吧。”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叶韶华满腹怨气,绞紧了帕子。

    “都到了这了,还这般牙尖嘴利……”

    叶舜华眸色凉凉看了她一眼。

    “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想听废话。”

    她语气太冷,叶韶华打了个寒噤,缓了缓才在心里骂了几声,负气道:

    “文泽哥哥说他与你到底有青梅……”

    叶舜华手里一使劲,“咔吧”一声把桌角掰了下来。

    叶韶华舌头打了个结,吞了口吐沫继续道:“他与你到底有儿时的……同窗情谊在……若你肯不再为虎作伥,不再帮着襄王难为他,待日后……他也不是不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