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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下午阳光正烈,滕州军在半路上遇到了点儿突发状况,暂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带兵的两名副将朝前张望,其中一人皱眉问道。

    不一会儿,探路的游骑跑来报。

    “将军,前头路堵了,有好些棵长过十丈的树倒在了路上。”

    问那人一挥手。“叫几个人搬了不就完了。”

    游骑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将军,那一棵少说也上万斤,而且小人粗略一看,有好几十棵呢,一时半会儿根本搬不完。”

    秋老虎发威的时节,副将穿戴整齐本来就热,一听这破事儿更是满脸烦躁,一个往前,一个往后看去。

    目之所及没有敌军踪迹。

    又放了两队游骑在附近搜索一圈,结果一样。

    其中一人忍不住骂娘。

    “他娘的!好端端的树会自己倒?!”

    他们现在在一条山坳里,已经走了一半了,若要退出去另选其他路线,又要耽搁不知多久。

    军令如山,命他们尽快赶到梁州支援前线战事,耽搁不得。

    可这些树的确倒的蹊跷,事有反常,说不定有敌军埋伏。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意见相同,又是那人挥手。“全军调头!赶快退出去!”

    后面步兵赶紧转身,骑兵也都在有限的空间里努力让马转头。

    然而从两侧山上突然传来了巨响,一棵又一棵长过三十米的落叶松,或倒或滚的往队伍中袭来。

    更要命的是那些倒下来的还着着火,呼呼风声中松油噼啪作响。

    为了躲避这些参天巨物,滕州军陷入了慌乱,人挤人、马挤马,一时间人仰马翻。

    朱武就在这个时候从腐叶中蹦了出来,脑瓜子上还插着两丛掉着叶的松枝。

    “嘿嘿——没想到吧!!!弟兄们给老子砍!!!!!”

    他说的砍可不是砍人,只见地上爬起了一堆“土人”,手里都拿着斧子,朝着已经豁口只差几下的树开始抡斧子。

    不远处的武广显然不是很习惯,他自小长在五军营中,接受的是中规中矩的战术训练,还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儿。

    反正按商量好的顺序,他和他的人最后动手,便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先抖了抖又蹦了蹦,表情很是怪异。

    眨眼功夫抖下有七、八斤腐叶和土不说,还总觉得裤裆里爬进了虫子。

    最先动手的霍承恩的人,在地势最低处。

    划好片区内的树都倒完了,霍承恩马上带人往敌方队伍最后方绕,堵住退路便是一通乱杀。

    山坳中,火光四起,着了火的松木可不管人穿没穿铠甲,统统是砸上必死、碰到必残。

    人和马都有腿,外围的人想跑,可从山上滚下来那些树没给他们机会。

    几万斤的重量碾过去,山摇地动,无论是人是马都成了一片饺子皮。

    一片一片叠起来,远远看过去跟一张特别大个儿的肉馅炊饼似的。

    山坳中间成了地府伙房,擀烤一体,还是松木柴火。

    东南风一吹,火势猛涨,霍承恩等人满鼻子一股焦糊味。

    朱武也带人冲了上来,举着大刀开始砍人。

    过程中,被这味道刺得接连几个大喷嚏,口水喷飞,震耳欲聋。

    武广负责收尾,跑着极别扭的步伐冲下山,边跑边掉渣。

    许是他裤裆里真爬进了虫子,混战中一个不当心就被一个副将给跑了。

    武广一斧子劈开挡路的几名滕州军,磨着牙追了几步,最后愤愤停下,又调头杀回人群中。

    人家有马,他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

    大半滕州军身上都着了火,风一吹,火舌从一个人身上舔到另一个人身上。

    烈火无情,帮平南军干了绝大部分累活,杀到后半段他们只需要盯着,守在火道两旁,谁往出跑就补上几刀。

    山坳中回荡着哭爹叫娘的声音,东呼西应,由大至小。

    寒鸦飞过,发出阵阵短促刺耳的“啊”声,盖过了滕州军断断续续的呻吟。

    确认无人能爬起,这场仗刚一结束,平南军就纷纷坐在了地上,连手指都僵硬无比,攥着松不开的刀斧,只顾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们是骑兵,所以是骑马过来的,但进山要靠走,马匹留在了山外,交给了尤猛的夜不归暂时看管,到了山里就开始砍树。

    沿山坳两旁的山坡上,所有树都已被提前砍过,只剩一部分还连着,勉强不倒,用时补几斧子再一推就成了。

    秋天干燥,落叶松易燃又极高大,朱武在被招安之前,过去曾用这个法子,对付过找他们麻烦的朝廷军。

    一日一夜的奔袭、伐木、埋伏、作战,让他们耗干了最后一点儿体力。

    身为三千营最高将领,霍承恩也毫不在乎形象,和士兵一起坐在地上。

    把气喘匀之后,揪了一下被烧没了一半的花白胡子,甩掉手上的灰烬,哈哈一笑。

    “朱小兄弟!好本事!!!”

    朱武直接躺在了地上,咧开嘴却没力气回话。

    当兵比当山匪累多了,他好久好久没这么累过了。

    不过这下好了,这些将领都是光明磊落又不计较的人,有了这次以少胜多,他和他的兄弟们,后半辈子不会再为生计犯愁,也终于都可以堂堂正正行走于世间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休息,平南军再度起身,简单清了清战场、点了点人数,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山。

    找夜不归拿回马匹,还不忘了嘱咐人去搬附近州府的救火兵,以防风向转变之后,山坳之中的火势蔓延到山上。

    骑着马往端平赶,然而在全程的后半段,月上中天时,距离端平已不过百里多。

    三千人同队而回,霍承恩却突然勒马叫停,谨慎看向前方。

    月色下,他们正前方出现了一片披挂整齐的骑兵,为首者是一员较为年轻的将领,面相凶戾,只一看便知手下至少有成百上千的人命。

    霍承恩心情凝重,握着兵器的手指也根根收紧。

    这人的长相不似中原人,五官颇有北境游牧部族之风。

    符合这层长相的他只能想到一个名字。

    如今的向家军主力大将,鄂托。

    不过霍承恩相当镇定,戎马一生,最早学会的便是处变不惊。

    “丧家之犬跑的就是快,竟连鄂托将军都被惊动了?”

    那人知他是试探,冷笑着一下下甩动缰绳,身后骑兵也跟着一步步迫近。

    “几只老鼠,何至于惊动父亲,偷袭了我两万人马,烧杀一万余,还想全身而退?做梦!”

    话音掷地,他们的身后也出现了敌军,前路后路皆被人堵住。

    霍承恩知道这人是谁,心中稍稍放松却不敢轻敌。

    鄂托毕竟领着紫弥城总兵官位,有关于他的许多信息都不是秘密,比如其已婚,育有二子,长子从文然英年早逝,次子承父业习武。

    来将便是鄂托之嫡次子,骁勇善战且残暴无比的后起之秀,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