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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后,安永清下朝之后面色难看至极,叶舜华也几乎同时收到了孙知县的密信。

    “父皇把……”

    “我刚刚……”

    一见面二人异口同声,都是一愣,安永清无奈挤出一丝笑,领她去了书房。

    “你先说吧。”

    叶舜华把孙知县的信放在了他面前,表情极为严肃。

    “我刚得到的消息,孙知县本来带着那群灾民在高地避灾,一切有条不紊,存粮加上守山粮是足够应付的,只等水患结束。谁知大前夜看守存粮的官差不知所踪,存粮被人洗劫一空,颗粒无存。算起来,灾民已有三日粒米未打牙,肯定要生出怨气,怕是要出事。”

    “已经出事了。”安永清苦笑道,“父皇派去的人昨夜回了京,他们兵分两路,一拨走明路,一拨暗中查访。存粮遭劫的事,孙知县已经上报,可暗里查访那些人,问过好多出去找食物果腹的灾民,灾民都说,不曾见过守山粮和存粮,也不曾领到过赈济银两,如果再继续下去就要上京讨个说法。众口铄金,多数的人都说黑,那白也就成了黑,父皇迫于民情激愤,早朝时已下旨,把李尚书打入狱中待审,也已命人接替孙知县的职务,抓捕并押送孙知县回京。”

    叶舜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必是谣言!有人在趁乱生事!”

    愤怒之余,她难免愧疚。

    “我人手不够,办完事就让他撤回了京城,我以为孙知县手下数十衙役,大部分突发情况该能应付,不想他们如此迅速就想出了这种办法。那些存粮是几万百姓的命啊!他怎么敢!”

    说着她又要拍桌子,安永清忙抓住了她的手腕,看她手掌通红,心疼的轻轻揉着。

    “你也以为是二皇兄?”

    叶舜华皱眉翻了个白眼。

    “不然还会有谁?他若是不能把李尚书拉下水,他自己就要淹死。只是这主意……想得太快而且周全,却不像是那头猪能有的本事。”

    她的看法安永清也很是赞同。

    背后策划者把灾民的心思拿捏得恰到好处,两路人马双管齐下,硬生生扭转了黑白。

    一方面派人在灾民不知情时劫走存粮,另一方面散播谣言,让孙知县孤掌难鸣、难以自证,自然而然的被灾民怨恨,成为众矢之的。

    这种天灾面前,比水火更无情的是人心,灾民饿红了眼,只要有一丁点不和谐的声音出现,灾民就会顺理成章迁怒掌权者,觉得孙知县这个官老爷,是为了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把粮食藏了起来。

    有了怨言,人们就会顺着谣言去说,流传越广,谣言甚至会比一开始的版本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动荡之下,灾民就会变成暴民,引发民乱,一发而不可收拾。

    民心为国之根本,即便父皇清楚李尚书和孙知县背负了冤屈,为了安定民心,到最后也会忍痛而杀之。

    “不错。”安永清心情沉重的点头附和,“此计太毒、太狠,算得太准,不会是二皇兄的手笔,你可有怀疑对象?”

    叶舜华的眼前出现了人畜无害的一张脸,那人总是小心谨慎的,把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周全。

    她冷笑着,“有啊,当然有,这人选还是我还给他的。”

    看来是最近侯府安静了,清鸢觉得无聊了,就抽出手来去帮她的正主了。

    也好,昔日姐妹一般的主仆,十几年的交情,手谈总归是各有千秋,难分输赢。

    如今她们却是真真正正坐在了棋盘两侧,以性命为弈,便是既决胜负,也分生死。

    她放清鸢回去,本就隐含了宣战之意,如今别人先下手为强,她岂有不招架的道理。

    略思片刻,她已有应对之法在胸。

    “王爷,给我一千人。”

    安永清两眼满是她,浅浅勾起唇角笑得舒心定神,没有片刻的犹豫。

    “屹川,取本王令牌,提一千卫士,自今日起听王妃差遣。”

    ——

    是夜,薄云蔽月,芳定往京城的官道上,衣衫褴褛两脚泥的灾民,正趁夜往京城赶。

    连日步行辛苦,饥肠辘辘,众人都没力气说话。

    只偶尔有些窃窃私语声,忧心忡忡的响起。

    “他爹……咱们上京找皇帝老子告状,能行吗?别再惹出祸来,掉了脑袋就不值了。”

    “有什么不行!乡亲们都要饿死了!要是那皇帝老子想护着那群官老鼠!老子就反了!就算要砍头!也能吃顿饱饭吧!你瞅瞅咱家妮儿,马上都要不成了……粮食……前些日子还瞅见的那些粮食……咋可能会一晚上的功夫就都没了嘛……我这个当爹的……拼着掉脑袋,也得让你们娘俩有口饭吃!”

    粗哑的声音落了地,再无人交谈,只有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一大片有气无力的呼吸声,融作一团。

    走到伸手不见五指,后面的人都是两眼一抹黑,打头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头……前头有亮光!”

    人头攒动,饥民个个垫脚往有光的地方看。

    几盏灯笼刚刚挂起,挂的高高的,把一丈来远照得亮堂堂。

    灯下站着一位天仙一样的人儿,打扮虽素气,却难掩气质芳华。

    她冲他们招手笑道:“老乡,来喝粥,刚出锅的厚粥。”

    精米煮够了火候,咕嘟咕嘟的放肆往空中飘洒米香,饥民大口吞着口水,顾不得互相看,纷纷拿出破瓢残碗往粥锅处扑去。

    人群潮水一样,其中的老弱妇孺倒了霉,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被挤得东倒西歪,站立艰难。

    从阴影中杀出一群带刀的飞鱼服,刀光明晃晃硬是拦住了人潮。

    饥民都吓白了脸,以为官差要杀人,刚要哄闹,就听几人齐声喊道:

    “排队领!人人都有!管够!不要急!别伤着你们的老娘孩子!”

    肚子咕呱叫的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