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醉花楼并没有因为什么节日而有什么额外的节目。
但不管是门口迎宾的小厮，还是其内端茶递水的侍女，其脸上都带着一丝自持的笑意。
这与平常那么虽然望之令人如沐春风的标准笑容相比，此刻不仅显得真诚，更似多了分底气。
这是贱籍之人，难以拥有的。
苏复几人从出现在醉花楼门口开始，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谁都知道，醉花楼是攀上两个大周最为显贵的两个年轻人了。
苏复与杨袭虎抬脚走进门，便见自己几人的迎宾换成了一小圆脸侍女。
看见她，苏复便觉有些尴尬。
第一次来时，取赏签的是她。
第二次自己故作大方，实则抠搜的“受害者”也是她。
结果今日接待自己的人还是她。
“咳咳，小姑娘，真是有缘呀！”苏复不由地干笑道。
这醉花楼按理说人并不少，小厮和侍女更是繁多，但每一次来着，都能与这小圆脸女孩有所接触，若不是知道这醉花楼后面是谁。
苏复真就怀疑有人想给自己塞糖衣炮弹了。
圆脸侍女露出一抹虽然真诚，却很是僵硬的笑意，对这苏复几人施了一礼。
“苏大人亲民，小女子才能这等福分与贵人三次相遇。”
在“亲民”这两个字上，不知为何，这圆脸侍女的咬音尤其重一些。
苏复到底是要脸的。
没有再遇见倒罢了，遇见了，自然地弥补下上次的事。
从腰间抽出一张银票，直接递给圆脸侍女道：“上次是你们姑爷算计我，他是多一分钱都不掏，这一次，算我这个大哥哥弥补你的。”
“以后多买点糖吃。”
“可爱的小圆脸都有点瘦了。”
苏复摸了摸圆脸侍女的脑袋，然后便在她惊诧的目光，以及其他侍从渴望的目光中，与杨袭虎一行人走了进去。
直到苏复几人过身，圆脸侍女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苏复的背影道谢。
别看醉花楼纸醉金迷，但他们这些仆役却是没多少银钱入手的。
苏复一出手便是五百两，已经足够为她赎身，甚至还有些多了。
毕竟……她不是醉花楼里面的那些姑娘，仅仅是当一个侍女培养而已。
包间内，宋沭坐在苏复的右手旁，不由羡慕道：“和苏大人同行几日，方知什么叫豪气。”
对一个青楼的婢女出手便是五百两，这种豪气，可是宋沭这种“穷苦人家”想也不敢想的。
苏复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杨袭虎，今夜二人来此目的很是明确。
就是将婵寒仙的身份文书赎回。
若这醉花楼后面没有楚王这个老流氓在，二人直接强抢都行。
但……为了脸面好看一点，为了婵寒仙光鲜一点，杨袭虎扭扭捏捏的，他苏复却不能装没看见。
“反正江南府内的钱财，我们一分也带不出去，所以花在顺眼的人手里，比什么都强。”苏复多少有点心疼的回道。
蒋文海及其部属，已经和苏复，杨袭虎站在了一条道上，所以有些话，苏复并没有避讳宋沭和洪玉山。
这一次先斩后奏，已经将启明皇帝得罪的死死的，在朝堂上也是恶了不少人。
苏复和杨袭虎后台再硬，但要是被抓点小辫子，随意的为难一下，也够二人难受的。
所以苏复“不小心”留在身边的钱财，肯定是得散出去了。
而这一次，用不属于自己的钱，办杨袭虎的事，就是很好的一个机会。
“那……花点在我们身上呗？”洪玉山到底打过交道，与苏复熟络一些，于是打趣着道。
苏复摇了摇头。
“吃喝玩乐可以，给钱不行，这一次我和老杨回京以后，都怕没好果子吃，现在你们还可以以军令为自己辩护，一旦拿了东西，那可就不好说了。”
发泄了一通火气后，苏复不得不为自己人找找退路了。
虽然蒋文海是被逼的，而且这么痛快的借兵给杨袭虎其实也是一种投资。
但自己这边落了好处是真。
至于报答，那却是以后的事了。
洪玉山面色稍急，连连摆手道：“苏大人言重了，二位于江南大功，些许贼人，杀了也不违国法，朝廷再如何也不会让苏大人，杨将军不好过的。”
苏复和杨袭虎对视一眼，纷纷苦笑道：“若我们只是‘官’，这次明面上的确不会有问题，但我们两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代表人’，江南府是谁的，大家心里有数，政事堂里面，对江南府的态度是以平和为主。”
“这一次我们杀了多少人？”
“还要死多少人？”
“近三十年构建起来的江南府支架被我们这么杀一通，到时朝堂对江南府的管理，税收肯定会出问题的。”
“我们明面有功，但暗里却是有大错。”
“所以，等到回京，有好果子吃才怪了。”
宋沭和洪玉山对视一眼，二人虽然官职不小，但在军中惯了，对于这种朝堂上的事，真的是不甚了解。
他们没想到，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竟然还不能代表最上面那些大人们的意志。
但二人也识趣，以他们的身份，是没资格妄议这些贵人的。
于是便纷纷转移开了话题。
苏复和杨袭虎也顺着他们的意思往其它方向聊去。
这一次苏复和杨袭虎会与二人说这种事，就是希望洪玉山二人心里有个底，别到时候出了问题还不知道原因在哪里。
至于对二人的愧疚？
那是没有的。
毕竟，是蒋文海自己的选择，而他们又是蒋文海的亲信。
理所应当的，一切后果，只能各自承担。
闲聊没多久后，包间外，便有敲门声传来。
杨袭虎面色一喜，直接大步走过，将门打开。
外面，婵寒仙身着一袭翠绿的碧罗裙，头上斜插着一支翡翠玉簪，与其乌黑的秀发相映。
她的双眸带喜，面容宛如春日桃花，红润娇艳，流露出一种端庄而又妩媚的气质。
婵寒仙亦知今夜始，她将脱去贱籍，成为一个“新人”。
“快快请进。”杨袭虎虽然不善言辞，但憨直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牵着婵寒仙的手，对着外面数人说道。
“嘻嘻”，师妙竹大步走进，一双眼睛很快便看见想看之人，脸上笑意顿时更盛三分。
“杨将军，往后可是一家人了。”师妙竹眼眸婉转，期盼的目光从苏复身上滑过，笑语盈盈的对杨袭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