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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曹师傅淘旧铸新

    那曹茵沾这些日子为改进织机着了迷。

    他早在心里不知描画了多少遍自己的设想,等他将总体框架、各处机关、大小消息、零碎部件一一画出,标清注明,大黄小黄看了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他俩也渐渐被师傅引入港了,又各自提出了一些改进的想法,凡有契合师傅心思的创意,他们个个都喜得抓耳挠腮。

    等着木匠、铁匠、皮匠、漆匠等等工匠都来了,他师徒便做监工,指导着工匠们将图纸上的创意变成实物。

    那些工匠一动手,才晓得以前的活路全与这里的精巧搭不上边儿,稍有疏忽,便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工匠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唯恐出错。饶是这样,有些部件返工三五次甚而十几次,总不甚合丁可卯,气得曹茵沾只骂娘。

    有时乔向廷来作坊里看,每次遇见曹师傅骂人,总劝他沉住气、慢慢来。

    曹茵沾气呼呼地对众人说:“这也就是咱们东家待人宽和,要搁在洋人的工厂里,三遍不成,打得头上的疙瘩!”

    工匠们都怯了他,因而一个个谨小慎微,精益求精。

    原来,他们师徒的设计委实精巧,而那妙处又尽在齿轮上:外轮带着内部大齿轮转,大齿轮又带动小齿轮转,每个齿轮都与一个部件相连,牵引着它们或旋转,或进退,或开合……只要摇动外轮,则经纬交合,布自成匹。

    然而画图纸容易,做起来却难:一番功夫下来,光生铁就不知用了几百斤,才锻造出几十个中规中矩、严丝合缝的咬合齿轮;光牛皮不知用了几百斤,才裁制出不软不硬、不松不紧的几十根传送皮带;光老榆木不知用了几十根,才打磨出大小不一、互相支撑的机枢框架……全程下来,乔向廷自己家里窖藏的钱全投了进去,连青桐带来的银子也所剩无几。

    十里八乡的闲人也闻风来看热闹,有称奇的,有咂舌的,有撇嘴的,有摇头的。

    也有好多人窃窃私语:“哼,除非鲁班爷再世,凭他们几个就能造出机器来?”

    有的说:“穷折腾个啥?怕是折腾来折腾去,白拿银子打水漂儿。”

    也有的佃户担忧地说:“可别让俺东家赔掉了腚啊,那可是个厚道人!”

    曹师傅师徒听了,心里越发不安,以至于夜不成寐。

    乔向廷初时不管那些闲言碎语,然而听的多了,心里也直打鼓,心说:“可别他师徒真弄不成,搭进去那么多银子,最后白折腾一场啊。那时亲戚面上也不好看,岳父岳母会认为我心里不着调,整天异想天开呢!”

    夜里,他跟依莲说了这话,依莲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咱大老远把人家请过来,图的啥?不就是为了把作坊做好嘛?你看看他师徒仨,那嘴上的大泡,那眼里的血丝,那手上的茧子,就知道比咱还急,也比咱还用心!咱只做最坏的打算,就是最后弄不成,也不能怪罪他们,不然,怎让人家走出这个村去?”

    这时,乔向廷反倒自叹自己还不如屋里的女人大度呢。

    从此他只是偶尔去走走,抽几袋烟就走,临走还说:“不急,别忙,慌啥哩?早先不用机器,还不照样织布?要弄成了是好,弄不成,咱还用老法子织布。俺小师妹也没有自动织布机,她不照样能织出五色花布?”

    曹师傅师徒听了,心里才略微安宁些。

    好容易调试完成了,一人摇轮,布就出来了。

    老魏飞跑着家去叫东家,一家人都跑来看。

    曹师傅把纱线重新放置好,给各处齿轮又郜了一遍猪油,然后让人缓缓地摇轮。哇,随着轮子转动,织布机吱扭扭地响,很快就在机架的终端,卷出熠熠闪光的洁白的棉布来!

    顿时,人声鼎沸。

    那些木匠、铁匠、皮匠、漆匠……一个个拍手叫好,觉得自己的手艺从此突飞猛进、脱胎换骨,我不是我了!

    曹茵沾师徒激动得携手跳跃,又抱头痛哭。

    乔向廷也悄悄拉依莲回屋,两人对坐无声,泪水却悄悄滑落下来。

    看热闹的人们也奔走相告……大家都传言,是鲁班爷爷显灵了,织女星也在天上保佑着呢!

    一时好多纺织技工都闻讯前来做工,想织布的人家也都来排号织布,家里不缺布的也拿着棉线来凑趣,大家都想亲眼看着布从机器里吐出来,试试用这样的布做成衣裳,好不好穿。

    后来人们都说:天底下只有机器是不骗人、不偷懒的,因为它们织出来的布是那么匀实、那么细腻。

    不久,远近的人家都穿上了乔向廷家织出来的机器布。

    机器织布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原本要一年的功夫才能织出的布,仅仅一两个月就能织完。

    开业后赚了一笔钱,乔向廷全拿来发工钱了,因薪水定的高了些,单靠那些钱还不够,乔向廷便把青桐拿来剩余的那点钱也凑上发工钱了。

    老魏在一旁嘟囔着说:“远近哪有这么高的工钱呀?您拔台后,怕是周边的织坊里不高兴,将来咱也不好往下降了呢!再个,您也得给自个儿留着点儿,还还亲戚那边的账,您还真不打谱还了咋的?”

    乔向廷笑吟吟地说:“机器一转就出布,以后咱挣钱还不快啊?先让大家高兴高兴。亲戚的账,以后挣了钱再还。”

    工匠们薪酬到手,远处的就托人往家里捎,近处的则籴米、裁衣、称盐、打油,老婆孩子都喜笑颜开。

    曹师傅对大家说:“东家待咱们宽厚,一下就打赏这么多钱,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主儿!”

    技工在别处被主家欺压惯了,今见东家如此仗义,非得凑份子请他到酒肆里吃酒。乔向廷再三推辞,后来被大黄、小黄架起来走了。

    众人尽欢而散,连不饮酒的曹师傅也吃醉了。

    工匠们欢天喜地,惹得佃户孙骡子、刘猴子也想来做工。乔向廷知道他两家家计艰难,便安置在织坊和油坊里了。二人很惬意,却有两个人心中不平:

    一是老魏,他一直惦记着他俩曾在县衙里作伪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