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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连襟助山民建房

    且说尚璞自从到分守道衙门为幕,闫道台待他倒也客气,天天带他出去应酬。这一晚,时至三更半夜,还不见他回来。芳华与晴儿有些担心,青桐听了这事,当即就出去找,芳华又担心省城这么大,去哪找呢?

    青桐想了想,说道:“他们文人吟诗作对,大都去有景致的地方,离不了湖里的画舫、泉边的楼阁。待我去湖边看看,这么晚了点着灯笼的画舫不多,若画舫里没有,再去泉边酒肆里找。”

    尚公任、乔载智、小石头和陈安邦也嚷着要去,青桐只好答应了。大家打着灯笼出门,走了好久,将近湖边,却见有个人蜷缩在石边,不时作呕。众人赶紧过去,看那修长的身形不是尚璞是哪个?青桐叫他,却不应。

    尚公任附身背起爹爹来,孩子们在两旁护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里。

    芳华与晴儿赶紧去做醒酒汤,青桐也回家拿来了醒酒的药剂,折腾了半夜,直到翻肠倒肚地吐净,人才消停些。

    翌日仍吃不得东西,动动又想吐,苦于肚里没食,只吐些黄水儿。直到傍晚,略微喝了些汤,蜡黄的脸上才有了点血色。

    大家围着他,问他昨夜咋了,他叹口气,弱弱地说:“唉,一言难尽,这里住不得了!”

    大家又追问,尚璞有气无力地说了外出应酬的事:原来,酒宴之上,道台大人要他临场作画,在场众人人手一份,犹嫌不足。再推辞时,便要罚酒,直至把他灌得酩酊大醉才命两个差役送他回家。

    那俩差役见他走不成路了,也不耐烦背他,任他歇在水边石头上,自顾走了。

    要不是青桐他们找了去,怕是翻进水里也未可知。

    大家想想也都后怕。

    这一天,尚璞又被强行带去山下溪旁凉亭里应酬,闫道台席间又令他作画,一连作了数幅,他身心俱疲,便先行告退。

    闫道台不悦,但见他已喝得东倒西歪了,也无可奈何,就令其自便。

    尚璞忙离了那名利场,恰似笼中鸟放飞了一般。

    他走在路上,遇见一老一小在路旁啼哭,老的甚老,小的甚小。

    尚璞心中不忍,便问她二人因何事悲伤。那小女孩怕见生人,低头躲到祖母的身后去了。

    那老婆婆佝偻着身子挣扎起来,悲悲切切地说:“感蒙官人下问,俺娘儿俩因水冲了房子,没地儿住,也没啥吃,已是三天水米没粘牙了。孩子饿得直打晃儿,俺也饿得两眼发昏。这孩子受不住,自愿卖到能给口饱饭的人家,也让俺好歹能得两个铜钱,买几粒米打打牙祭。唉,我是上了年纪的人,死活有什么要紧,只可怜俺这小孙女,只有十来岁,真要当了饿死鬼,我怎地对得起她的爹娘?”

    尚璞忙问:“她爹娘在哪里呢?”

    老人放声大哭,说道:“她爹让大水给冲走了,她娘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拉死了。只剩了俺这一老一小,可怎么活啊?”

    尚璞追问:“官府没发给你救济粮吗?没帮你家盖房子吗?”

    老人叹口气说:“唉,发过了,只有半袋秕谷,撑不了几天就没了;也给了些石材木料,檩条长的长短的短,别的屋料让俺自备。俺家也盖不起啊,俺把那些东西卖给家境稍好的人家了。官府说就那么多了,也就不管俺了。这孩子跟着俺这老婆子,可遭了罪了!她倒愿意卖自己呢,可人们都遭了灾,又没人买。俺看您面善,您好歹把她买下吧。别看她小,推碾拉磨的,她都能干。只要给她口吃的,不给钱也行,您收了她当屋里人也行,您就行行好吧!”

    说完,磕头如捣蒜。

    尚璞听了,鼻子一酸,就要掉下眼泪来。他问孩子的姓名,奶奶说:“芊儿”。

    尚璞记在心里,急匆匆地去找连襟张有财,要他吩咐下面救济芊儿一家。张有财好生作难,说这事上头有章程的,不许越级下行,只教她去找当地里正、地保即可。

    尚璞一听急了,正气凛然地说:“你也管着一方赈灾,如今眼睁睁看着她娘俩挨饿,怎能坐视不管?如今兄弟我好歹在分守道衙门为幕,也算是道台大人身边的人,今儿我把话撂这里,兄长只管赍发钱粮救济她娘儿俩,衙门里的老爷如有见责,由我担着!”

    张有财知道这个连襟一贯是急人之所急的人,且又果真是道台大人身边的人,见他这样说,一时也起了恻隐之心,便叫了那一方的里正、地保来,由大家商议过了,再批给芊儿一家些许钱粮,帮她家起屋盖房,不使她流离失所。

    尚璞这才安心,再三致谢张有财。

    他安顿好了芊儿和奶奶,这才如释重负地回家。

    他一路行来,见了沿途那凄凉景象,不觉想起了同郡先贤张养浩赴关中赈灾时写的一首词:

    “路逢饿殍须亲问,道遇流民必细询。满城都道好官人,还自哂,只落得满头白发新。”

    如今,自己也感同身受了!

    后来,闫道台又多次遣人邀他去应酬,乘他不胜酒力、头晕目眩时,追问《万象图》的下落。

    尚璞矢口否认,说本子虚乌有之事。

    后来闫道台搬出威廉神甫说的话来,尚璞才知道他已摸清底细了,便不做声了。

    那桌上的文人墨客见状,也帮着道台大人死缠烂打,非得要他把这幅绝世画作拿到宴席上鉴赏一二才行。

    尚璞看那阵势,若拿了去,则必有去无回,他咬住牙,不置可否。

    闫道台甚为急迫,逼他现场临摹一下那幅《万象图》。

    尚璞又决绝地说:“那是梦中之作,非实有,模仿不来的。”

    闫道台不悦,说隔天亲去他家鉴赏。

    三天后,闫道台果然领着一帮人来到书画店里,坐着不走,非要欣赏一下《万象图》不可。

    尚璞又再三辩说:“那确实只是梦境,非实有!”

    众人不听,就那么耗着。

    有人便去壁上阅览字画,有的也就顺势拿走了,尚璞也难阻拦。

    大家冷坐久了,闫道台终于变了脸,甩一下袖子,气呼呼地走了。